次日,上午10:00,洋行三楼小会议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柚木桌面上切出一排平行的光刃。
陈默把一杯刚煮好的印尼曼特宁咖啡,推到王主任面前,笑道:“主任昨晚说的事,我请示了杜先生,他很有兴趣,但细节还需斟酌。”
王主任梳着锃亮背头,领口别着一枚“军需”小徽章,压低声音:“好说好说。青帮要开纱厂,军方可以一次性签三年采购合同,价格比市价高半成,但有一条——纱厂必须秘密增设一个夜班车间,专门纺军用帆布。”
陈默心里咯噔:军用帆布是制作沙袋、帐篷,甚至炮衣的原料,属战略物资。国民党让青帮代工,是想避开公共租界对军需生产的监督,同时把成本转嫁给工人。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用铅笔在便签上画了个“?”递过去:“夜班车间需要额外机器,资金谁出?”
王主任弹了弹烟灰:“机器由军方提供,拆成零件走水运到码头,青帮负责组装。至于工人嘛,就从罢工闹事的那些刺头里挑,白天睡觉,晚上干活,一举两得。”
陈默心底冷笑:这是把罢工骨干关进“黑牢”,既消耗他们的体力,又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络。
“行,我回去拟个方案,三天内给主任答复。”
他合上便签本,起身握手,却在指尖碰到对方掌心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
午后1:00,杂货铺二楼。
沈兰把窗帘拉得只剩一条缝,将微型相机对准窗外,快速拍下王主任离开巷口的背影。
“军需处插手工人的事,必须让组织第一时间知道。”
她卸下胶卷,塞进巧克力盒的锡纸夹层,“我下午就去‘霞飞路’暗房冲洗,晚上老周要听汇报。”
陈默把王主任提供的“夜班车间”草图摊在桌面:
① 车间设在纱厂地下,原为日军遗留的防空洞,上下两层,共一千二百平米;
② 东侧开暗门,直通苏州河货运码头,可夜航小船;
③ 通风系统利用原防空洞烟囱,外壁包棉被隔音,内部再刷两道白铅防霉;
④ 工人入口与正门分离,实行“两班不见面”——白班工人傍晚六点离厂,夜班工人七点进场,错开时间,互不知情。
“好一座地下黑牢。”沈兰冷笑,“一旦工人进去,就与世隔绝,生死由他们拿捏。”
陈默用红笔在通风烟囱处打个叉:“这里可以做文章。防空洞烟囱连接地面锅炉房,如果让锅炉‘意外’反烟,整个地下车间就会充满一氧化碳,半小时就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
“你想劫狱?”沈兰挑眉。
“不,是逼他们搬离。”
陈默压低声音,“只要车间存在一天,工人就有被秘密征用的危险。我们要让国民党和青帮知道,此地‘风水不好’,迫使他们另选新址,把黑幕暴露在阳光之下。”
傍晚6:00,杜公馆书房。
杜月笙把玩着翡翠烟嘴,听完陈默的“夜班车间”计划,沉吟不语。
一旁的心腹师爷金先生先开口:“月笙兄,地下防空洞潮湿,万一机器生锈,军方怪罪下来,青帮担不起。”
陈默顺势添火:“我下午去勘察过,防空洞顶板裂纹甚多,去年暴雨曾灌水三尺。若再遇梅雨,机器被淹,工期延误,军方索赔,青帮血本无归。”
杜月笙抬眼,目光如刀:“景明,你有何良策?”
“改地址。”,陈默抽出另一张图,“沪西丰田纱厂旧仓库,地势高,厂房空,距租界巡捕房仅隔两条街。军方要 secrecy,可借口‘纱厂扩建’,申请夜间施工执照;若出事,巡捕房三分钟就能赶到,避免工人闹事。”
杜月笙沉吟片刻,忽地笑了:“你小子,是怕工人死在防空洞,给我惹麻烦吧?”
陈默坦然对视:“杜先生要做的是长久买卖,不是一次性棺材。死人多了,租界新闻界一炒,青帮招牌就臭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
杜月笙把烟嘴在桌上一磕,“通知王主任,改址丰田仓库。你负责与巡捕房疏通,拿到夜间施工照会。”
夜里10:00,杂货铺。
沈兰冲完胶卷,正用镊子夹起一张湿漉漉的照片——王主任与法租界工部局警务处副处长布朗在礼查饭店露台碰杯,背景是一叠文件,标题依稀可辨:Night Shift Workshop(夜班车间)。
“铁证。”她轻声道,“青帮—军需—租界,三方合流。”
陈默把照片夹进《唐诗三百首》扉页,用铅笔在空白处写下一行暗号:
“《春望》3-2 《兵车行》7-1 《赤壁》5-4”
译成明文:“军方—租界—青帮 黑车间 丰田仓库”
“明天让‘雀儿’送出去,上海地下工委就能向外界披露‘血帽计划’的续篇:国民党利用青帮,在租界边缘设秘密军需工场,压榨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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