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压沉了城西僻静胡同里 “静雅斋”的飞檐。
陈默立在雕花铁门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枚黄埔军校毕业纪念章——黄铜质地早被体温焐热,边缘的麦穗纹路却仍硌得掌心发紧。
门内传来皮鞋踏过水磨石地面的声响,不是卫兵的军靴,是那种擦得锃亮的牛津鞋,每一步都像敲在人心尖上。
“陈默同志。”开门的是个穿藏青中山装的年轻人,领口别着枚不起眼的梅花纽扣,见他抬头,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审视,“戴先生在书房等你,随我来。”
走廊里没点灯,只靠两侧嵌在墙里的壁灯映出昏黄的光。
阴影里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陈默能察觉到背后有视线黏着他的后颈,像细针似的扎人。他刻意放缓呼吸,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总理遗训》匾额,落款处“蒋中正”三个字笔锋凌厉,在暗光里泛着冷意。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混合着雪茄和松烟的味道扑面而来。
戴笠背对着门站在红木书桌后,正低头看着摊开的卷宗,银灰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霜白。听见动静,他没回头,只抬手朝桌前的椅子指了指:“坐。”
陈默依言坐下,椅垫是西洋进口的弹簧款,坐下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他双手放在膝上,指尖扣着裤缝——这是黄埔军校教的规矩,面对上级时要显出绝对的恭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早已沁出冷汗。
“黄埔三期的毕业生里,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戴笠终于转过身,手里捏着支钢笔,笔帽在指间转得飞快,“战术课第一,侦察课满分,上个月围剿共党游击队,你带队抄了他们的联络点,还抓了两个共党分子,做得不错。”
陈默垂着眼,语气刻意放得激动:“都是校长和戴先生教导有方,学生只是尽了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戴笠突然笑了,笑声低沉,像老树皮摩擦,“可我听说,你在审讯那两个共党时,没动刑?”
陈默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镇定:“回戴先生,那两人嘴硬,动刑怕打坏了,反而问不出东西。学生用了点攻心术,让他们自己招了联络暗号。”
他故意顿了顿,抬眼时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学生知道,对付共党不能只靠蛮力,得用脑子。”
戴笠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分钟,钢笔停下转动,“啪”地扣在卷宗上。
陈默能看见他眼底的精光,那是猎人盯住猎物时的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他攥紧了藏在袖管里的手帕,那是临行前组织交给的暗号——若是情况不对,就用手帕擦三次额头,外围的同志会立刻接应。
“说得好。”戴笠突然抬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皮夹,推到陈默面前,“打开看看。”
陈默伸手拿起皮夹,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搭扣。打开的瞬间,他瞳孔微缩——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任命的文件,上面印着“任命,陈默我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秘密情报组分析科科长”,照片处还贴着他的黄埔学籍照,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印章,边角还印着个极小的梅花图案。
“这是……”陈默故作惊讶,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这是你新的身份。”
戴笠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前,“从今天起,你正式进入党国秘密情报组的核心。记住,我们这个情报组,是维护党国安全的中坚力量,比你在黄埔接触到的任何组织都重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默脸上的“激动”,语气沉了下来:“现在党国正是用人之际,日本人在东北虎视眈眈,共党又在南方煽风点火,内外交困。我知道你有本事,侦察、破译、攻心,样样都行。我希望你能发挥所长,真正为党国效力,怎么样?”
陈默猛地站起身,双手攥着皮夹,指节都泛了白。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老师如此信任学生,学生定不负期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低头的瞬间,他眼底的激动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清明。
这一步,他等了整整三年。从考入黄埔军校那天起,他就知道,要打入国民党的情报核心,必须过戴笠这一关。如今皮夹在手,就像拿到了一把钥匙,能打开国民党最机密的大门。
戴笠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拿起桌上的雪茄,用火柴点燃,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他的表情:“坐下说。有些事,你得知道。”
陈默坐下时,故意调整了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恭顺。
戴笠吸了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你这一届黄埔毕业生,是委员长亲自挑选的核心力量。算上你,秘密情报组的‘十三太保’,就已全部到位。”
“十三太保?”陈默故作疑惑,心里却警铃大作。
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组织上曾提醒过,这是国民党精心培养的十三名情报骨干,每个人都身怀绝技,都是戴笠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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