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冷苑的硝烟尚未散尽,刺鼻的血腥味与硫磺气息混杂在深秋的寒风中。满地狼藉,残肢断臂,焦黑的痕迹如同丑陋的疮疤,烙印在古老的宫砖之上。江充被宫卫用精钢锁链死死捆缚,如同一条被拔掉毒牙、打断脊梁的癞皮狗,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他口中兀自发出不甘的、怨毒的嗬嗬声,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廊下的刘据,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地狱的诅咒。
廷尉正周严和宫卫统领站在刘据面前,态度前所未有的恭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刚才那声毁天灭地的“霹雳惊雷”和眼前这修罗场般的景象,彻底震慑了他们。这位困守冷苑五年的废太子,展现出的狠辣决绝与掌控乾坤的手段,远超他们的想象!
“殿下……逆贼江充及其党羽已悉数拿下!请殿下示下!”周严躬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无比庆幸自己刚才选择了站队,否则,地上那些焦黑的尸体可能就是他的下场。
刘据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最终落在被按住的江充身上,无悲无喜。“周廷尉正,按律查办便是。江充构陷皇子、刺杀大臣(石德)、豢养死士、谋逆弑君(当众冲击宫禁意图行凶),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望廷尉府秉公执法,勿枉勿纵,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他依旧是那个监国理政的太子。
“臣……遵命!”周严心头一凛,立刻应道。他知道,这是刘据在给他,也是给廷尉府下的一道“投名状”。江充必须死,而且要死得“罪有应得”,死得“大快人心”!
“至于此处……”刘据看向宫卫统领,“有劳统领,清理现场,救治伤者(指被爆炸波及的宫卫),安抚宫人。北宫……需要安静。”
“末将遵命!”宫卫统领抱拳领命,看向刘据的目光也充满了复杂。这位废太子,不仅心机深沉,手段酷烈,更懂得在雷霆手段之后施以怀柔(安抚宫人、救治伤者),收买人心。
宫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廷尉府的差役则粗暴地将江充及其残存的心腹拖走,锁链在地上拖拽出刺耳的声响。江充那怨毒的嘶吼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宫墙之外。
冷苑内,只剩下刘据、张公公和小顺子,以及弥漫的硝烟与血腥。
“殿下……”张公公看着刘据挺直的背影,声音哽咽,老泪纵横。五年屈辱,血海深仇,今日终于得报!石德先生、霍去病将军、无数被江充桑弘羊构陷残害的忠良……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小顺子也激动得浑身发抖,看向刘据的目光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刘据却并未有太多大仇得报的喜悦。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石师、表兄……仇人的血,终于染红了这北宫的石阶。但这只是开始。江充伏诛,桑弘羊入狱,留下的,是巨大的权力真空和更加凶险的暗流。
昌邑王刘髆及其背后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舅父李广利!
因齐王被构陷而心怀怨恨、家族势力犹存的王夫人!
还有……那双隐藏在明光宫重重帷幕之后、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帝王之眼!
“张公公,”刘据睁开眼,眼神已恢复清明,“立刻通知陈平和田畴:**‘尘埃落定,静观其变。收缩力量,蛰伏待机。’” 江充倒台,风暴暂歇,但绝非终点。必须保存实力,应对接下来更复杂的局面。
“另外,”刘据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凝重,“明光宫那边……可有新的动静?”
张公公立刻道:“回殿下,老奴的暗线回报,周严押着江充离开后不久,陛下……似乎又‘醒’了一次,召见了老宦官,说了几句……非常简短的话。”
“什么话?”刘据心弦瞬间绷紧。
“陛下说……”张公公模仿着那虚弱断续的语气,“‘闹……够了?……冷苑……封赏……修缮……太医……去看看……’”
封赏?修缮?太医?
刘据瞳孔微缩,心中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信息量巨大得惊人!
“闹够了?”——这是对刚刚结束的这场血腥风暴的定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全局的漠然!仿佛在他眼中,江充与刘据的生死搏杀,不过是一场喧闹的戏剧!
“冷苑封赏、修缮”——这是明晃晃的安抚和……补偿!更是对刘据此番“平乱”(在帝王视角下,刘据反杀江充,就是替他除掉了失控的爪牙)的奖赏!将刘据从“戴罪之身”的囚徒,重新拉回了“有功皇子”的地位!虽然只是初步的、象征性的,但意义非凡!
“太医去看看”——这是最关键的!表面是关怀,实则……是检验!检验他刘据在这场风暴中是否真的受伤?更重要的是,检验他是否……失控?是否因仇恨和胜利而变得不可预测?派太医,是关怀,更是监视!
帝王心术!这就是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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