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9章 识海初辟见微光

陈遗舟几乎是凭着本能和一股不屈的意志，才拖着那具几乎要散架的身体，重新爬回了乱葬岗的洞穴。

当他踉跄着拨开洞口的藤蔓时，早已等得心焦如焚的周肥立刻扑了上来，看到他七窍隐现血丝、面色金纸、气若游丝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小舟！俺的娘诶！你怎么了？！”周肥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进洞内。

林氏也挣扎着起身，看到儿子这般惨状，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泪水瞬间涌了出来：“舟儿！”

陈遗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活着。他感到头痛欲裂，仿佛整个脑袋都被劈开后又胡乱塞了回去，眉心处的空虚和刺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蔓延至四肢百骸，带来一种冰冷的麻木感。连续强行催动安魂灯，尤其是最后一次大规模制造迷障，几乎将他尚未真正开辟的识海雏形彻底榨干，真正触及了神魂本源。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怀里摸苏晚照给的那个白玉瓶，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周肥见状，立刻明白过来，连忙从他怀中找出玉瓶，倒出一粒凝魂丹，塞进他嘴里。

丹药入口，再次化作那股清凉的涓流，涌向眉心。然而，这一次，效果却大不如前。那剧烈的空虚感和刺痛感如同无底深渊，丹药的效力涌入，只是勉强抚平了最表层的躁动，更深处的损伤依旧如同龟裂的旱地，渴望甘霖却难以得到真正的滋润。

陈遗舟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各种光怪陆离的碎片幻象开始冲击他的意识。

“小舟！小舟你撑住啊！”周肥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束手无策。

林氏跪坐在儿子身边，徒劳地用手帕擦拭他额角的冷汗和血渍，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就在陈遗舟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和混乱彻底吞噬的瞬间，他怀中那盏已然熄灭、变得冰冷沉寂的青铜油灯，忽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微微发热！

紧接着，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清凉气息，竟从那看似空荡荡的灯盏底部幽幽逸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没入陈遗舟的眉心！

这丝气息，与凝魂丹的药力截然不同。它更纯粹，更本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温润，仿佛本身就是最精纯的“神”之碎片。

它一进入陈遗舟那濒临崩溃的识海，就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最后一滴雨露，虽然微弱，却瞬间起到了某种关键的平衡与引导作用！

剧烈翻腾的识海风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那龟裂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这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滋养。凝魂丹残余的药力也被这股力量引导着，更有效地渗透、修复着受损的本源。

陈遗舟的痛苦骤然减轻了许多，痉挛停止，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至少脱离了最危险的境地。他沉沉睡去，眉头却依旧紧锁，仿佛在沉睡中依旧承受着某种煎熬。

周肥和林氏见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离开半步，守在一旁，忧心忡忡。

这一次，陈遗舟睡了很久。

在沉睡中，他的意识并未完全沉寂，而是沉入了一种奇特的内视状态。

他“看”到自己的眉心之后，一片混沌虚无之地，此刻正弥漫着无数细碎的、躁动不安的光点碎片，那是他过度透支、濒临破碎的神魂之力。而在这些碎片中央，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稳定的米粒之光，正在缓缓旋转。

那光芒，与他催动安魂灯时的灯焰，一模一样！

这微光如同定海神针，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力量，艰难地梳理、聚拢着周围那些躁动破碎的光点碎片，引导着凝魂丹的药力和那丝古灯反馈的神秘气息，一点点地修补着裂痕。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碎片的聚拢都伴随着意识的轻微颤栗。但陈遗舟的意志在经历了连番生死考验后，已然变得极为坚韧。他默默忍受着，甚至尝试着主动去引导、去配合那点微光的修复。

不知过了多久，当又一丝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从古灯中溢出，汇入眉心时，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

那无数躁动的碎片被强行凝聚在一起，围绕着中央那点微光，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相对稳定的混沌气旋！

“嗡——”

陈遗舟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开辟鸿蒙般的轻鸣！

所有的剧痛、空虚、混乱潮水般退去，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明之感从中诞生！

他“看”到了！

虽然范围极小，仅能内视自身方寸之地，且模糊不清，但他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眉心后那一片混沌初开、微光荡漾的奇异空间！

这就是……识海？

虽然只是最初步的开辟，渺小得如同尘埃，脆弱得不堪一击，但这确确实实是修行之路的起点——识海初辟！

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以他初辟的识海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四周缓缓扩散开来。

他无需睁眼，却能模糊地“感知”到身旁周肥焦急担忧的呼吸声，娘亲压抑的啜泣声，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不远处苏晚照那如同寒潭深冰般微弱却纯净的气息。更能感受到怀中那盏青铜古灯内里蕴含的、深不见底的苍凉与沉寂，以及一丝与自己新辟识海之间若有若无的玄妙联系。

世界的另一面，在他眼前掀开了神秘一角。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洞穴内光线昏暗，不知已是何时辰。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余烬。周肥靠在一旁打着盹，眼圈乌黑。林氏则依旧强撑着守在他身边，看到他醒来，顿时喜极而泣：“舟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陈遗舟尝试动了一下，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枯竭感和剧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敏锐感。

“娘，我没事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让您担心了。”

周肥也被惊醒，看到陈遗舟醒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小舟！你可算醒了！吓死俺了！”

陈遗舟对周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目光随即落在一旁依旧昏迷的苏晚照身上。通过初辟的识海感知，他能更清晰地察觉到她状态的糟糕，肉身伤势沉重，体内气息微弱紊乱，仿佛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灯。

而自己能够侥幸撑过来，甚至因祸得福初步开辟识海，全靠她的凝魂丹和那盏神秘古灯最后的反馈。

这份恩情，越来越重了。

他再次看向怀中古灯。灯盏依旧空荡沉寂，仿佛之前那丝反馈从未发生过。但他知道，那绝非幻觉。这盏灯，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神秘。它既能吞噬神魂，亦能反哺？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

“肥仔，现在是什么时辰？外面情况如何？”陈遗舟收敛心神，问道。

“俺也不知道具体时辰，天好像又快黑了。”周肥挠挠头，“你睡了快一整天了！外面没啥动静，俺偷偷去看过两次，没看到那些恶人搜山。”

陈遗舟闻言，眉头微蹙。追兵没有大规模搜山？这不合常理。以那刀疤脸的狠辣作风，绝不会轻易放弃。除非……镇上发生了什么事拖住了他们，或者……他们在等待什么？

一种不安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尝试调动那初辟的、微弱无比的识海之力，缓缓灌注双眼。视线顿时清晰了许多，甚至能隐约看到空气中弥漫的、极其稀薄的、各种颜色的微小光点——那是苏晚照曾提及的，正在日益枯竭的天地灵气吗？

而当他看向洞外时，脸色猛地一变！

透过藤蔓的缝隙，他模糊地感知到，远处的山林间，不知何时，竟然飘荡起一丝丝极其淡薄、却与那“影魇”同源、更加阴冷隐蔽的诡异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正在缓慢而执拗地探查着这片区域！

它们还在！并且用了更隐蔽、更耐心的方法！

不能再待下去了！

陈遗舟猛地坐起身，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肥仔，娘，我们得立刻走！这里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