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13章 修行第一境：启灯

夜色如墨，山路崎岖。

陈遗舟凭借着初辟识海那微弱却宝贵的感知，引领着三人艰难前行。每一步都需集中精神，规避潜在的危险，分辨正确的方向。神识如同风中残烛，时刻摇曳欲灭，带来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但他硬是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撑了下来。每一次成功的规避，每一次精准地找到相对安全的落脚点，都让他对神识的运用多一分理解，多一分熟练。

他甚至开始尝试，在维持基本探路感知的同时，分出一丝最细微的心神，继续捕捉空气中那些飘荡的道烬微粒。这个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极度艰难，失败远多于成功。但每一次成功的引入，那微乎其微的滋养，都如同沙漠中的水滴，珍贵地缓解着他的痛苦，支撑着他不断透支的根基。

周肥和林氏紧跟在他身后，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他们看着陈遗舟时而凝滞、时而踉跄、却始终未曾倒下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依赖和心疼。他们明白，是儿子（兄弟）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燃烧着自己，为他们开辟生路。

终于，在天边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时，他们沿着那条野兽小径，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苍霞山脉最外围的山林，眼前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小河蜿蜒流淌，发出淙淙水声。河对岸，地势渐高，隐约可见炊烟袅袅，似乎有一个小村落。

希望，如同晨曦般，微弱却真实地照亮了前路。

“有……有村子！”周肥激动地指着对岸，几乎要哭出来。

林氏也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欣慰。

陈遗舟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停下脚步，强忍着几乎要炸开的头痛，将最后一丝神识之力蔓延过去，仔细感知对岸那个村落。

气息驳杂，有寻常百姓的烟火气，有家畜家禽的生机，似乎并无明显的阴邪煞气或强大的能量波动。一个普通的、宁静的小山村。

暂时安全了。

这个判断刚一落下，一直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弛。极致的疲惫和神魂撕裂的剧痛如同决堤洪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小舟！”

周肥和林氏惊叫着扶住他。

陈遗舟没有完全昏迷，但意识已经模糊，只能勉强维持着一线清明。他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混沌的海洋上，下方是剧烈翻腾、濒临破碎的识海，上方则是无边的黑暗与沉重。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界，他怀中那盏心灯，再次传来熟悉的温热。

这一次，反馈而来的不再是信息洪流，也不再是单纯的滋养之气，而是一种……奇异的牵引和共鸣！

仿佛他残破识海中那点艰难维持的微光，与心灯深处某种沉寂的核心，产生了某种频率上的呼应！

“嗡……”

一声只有他能听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那盏沉寂于心灯深处的、更加古老宏大的灯影虚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下一刻，陈遗舟“看”到，自己识海中那些刚刚被引入、尚未完全炼化的、各色各样的道烬微粒，在这嗡鸣声中，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指引，不再杂乱无章，而是自发地、缓缓地向着中央那点微光汇聚而去！

土黄色的“坚韧”、淡蓝色的“清凉”、淡绿色的“生机”、赤红色的“灼热”、银白色的“锋锐”、纯白色的“宁心”……

这些属性各异、微弱不堪的道烬微粒，如同百川归海，融入那点代表着他自身本源神意的微光之中。

过程依旧缓慢，却不再是他笨拙的引导，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的融合！

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稳定、明亮起来！颜色也不再是单一的昏黄，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包容的、内蕴诸多色彩的奇异光泽！

更加庞大的明悟涌上心头，并非来自心灯反馈，而是源于自身识海的变化：

“启灯”之境！

无需他人告知，无需功法指引。当修行者于绝境中开辟识海，凝聚第一缕本命神意之光，并能初步引纳天地间散逸的“道烬”微粒融入已身，淬炼、壮大这一点灵光，使其稳固常明，便算是真正踏入了修行之门！

此即为修行第一境——启灯！

灯启则神明生，可内视己身，可微感天地，可纳烬淬魂！

这才是真正的起点！

陈遗舟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之前的所有挣扎、所有痛苦、所有摸索，都是在为这“启灯”一刻做准备！开辟识海是打下根基，引入道烬则是点燃灯焰的“燃料”！

而他的心灯，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个引路者和……催化器？它反馈的力量和信息，极大地加速并完善了这个过程。

随着最后一点道烬微粒融入，中央那点微光彻底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渺小，却不再摇曳欲灭，而是稳定地散发着混沌的光晕，照亮着方寸识海。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并未完全消失，却停止了恶化，并在光晕的照耀下，开始了极其缓慢的自我修复。

一股难以言喻的充实感和力量感，从识海深处反馈而出，流遍全身。虽然肉身依旧虚弱，神魂依旧带伤，但那种无根浮萍、随时会油尽灯枯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扎根于自身力量的踏实与安定！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天光已然微亮，晨曦洒落在河谷中，驱散了夜的寒意。周肥和林氏正焦急地守在他身边。

“小舟！你吓死俺了！”周肥看到他醒来，差点喜极而泣。

“舟儿，感觉怎么样？”林氏连忙问道。

陈遗舟深吸了一口清晨清冷的空气，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畅。头痛依旧，却不再是无法忍受的撕裂感，而是一种受伤后的钝痛。疲惫依旧，却不再是源自灵魂的枯竭。

他尝试调动神识，虽然范围依旧很小，感知依旧模糊，却如臂指使，顺畅了许多。他甚至能更清晰地“看”到周肥和林氏身上散发出的微弱生命气息，以及怀中苏晚照那如同寒冰下微弱火种般的灵力波动。

“我没事了。”陈遗舟露出一个 genuine 的、带着些许疲惫却无比明亮的笑容，“感觉……好多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目光越过小河，望向对岸那个宁静的小村落。

“走，我们过河，去村里找个地方歇脚，再想办法给苏姑娘治伤。”

他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带着一种周肥和林氏从未听过的沉稳与自信。

踏着河中的石块，一行人小心翼翼渡过小河，朝着村落走去。

村口立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写着“河谷村”三个字。时辰尚早，村中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村民，看到他们这四个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狼狈的外乡人，都投来惊讶和警惕的目光。

陈遗舟主动上前，找了个借口，声称是来自风止镇的猎户，在山中遭遇了狼群，同伴受伤，想找个地方暂时歇脚疗伤，并愿意支付报酬。

或许是看他们模样确实凄惨，又有个重伤的女子，一个面相憨厚的老村长模样的老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将他们引到村尾一处闲置的破旧木屋里。

木屋虽破，却能遮风避雨，还有一张土炕。周肥连忙将苏晚照安置在炕上。

陈遗舟取出怀里那几块狼肉，又拿出几个铜板，请老村长帮忙换些米粮和干净的布匹，再寻些常见的伤药。

老村长看着那带着血丝的狼肉和寥寥几个铜板，叹了口气，倒是没嫌弃，吩咐自家婆娘去张罗了。

暂时安顿下来，周肥倒头就睡，鼾声如雷。林氏也疲惫不堪，靠在墙角打盹。

陈遗舟却毫无睡意。他坐在炕边，检查了一下苏晚照的情况。伤势没有恶化，但依旧严重，气息微弱。那枚千里牵机符已然耗尽，师姐何时能来，仍是未知数。

他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外人。

他闭上眼睛，心神再次沉入识海。

那一点混沌微光稳定地旋转着，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他尝试着，再次吸引周围的的道烬微粒。

踏入“启灯”境后，这个过程变得顺畅了许多。神识的操控更加精细，对道烬的吸引力也明显增强。虽然引入的速度依旧缓慢，引入的微粒依旧微不足道，但已不再是之前那般事倍功半。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新引入的、属性各异的道烬微粒，融入本命灯焰之中，淬炼着它，也缓慢修复着识海的伤痕。

他有一种感觉，当识海伤势尽复，本命灯焰壮大到一定程度，或许就能尝试……主动点燃怀中那盏心灯？而不再是被动地等待其反馈？

甚至，可以尝试利用心灯之力，为苏晚照疗伤？

一条模糊却真实的修行之路，终于在他眼前，清晰地展开了第一步。

启灯之境，微光已燃。前路漫漫，却终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