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鬼话 第48章 死鱼

夜凉如水，月光被厚重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勉强在墨色的水面上投下几缕惨淡的银辉。王建军紧了紧身上的旧夹克，将烟头摁灭在脚下的空罐头盒里，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里是青龙潭，城郊三十公里外的一处野水域，因水深莫测、岸边怪石嶙峋而得名。王建军是个资深钓鱼迷，白天在工地搬砖的疲惫，总能被夜晚独坐水边的宁静治愈。今晚他特意选了这个偏僻的钓点，就是想避开白天的喧嚣，守一条大货过过瘾。

鱼竿架在石头搭的简易支架上，浮漂在水面上化作一个模糊的红点，随着微波轻轻晃动。王建军打了个哈欠，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浓茶。就在这时，浮漂猛地向下一沉，紧接着被一股力道拖入水中，鱼线发出“嗡嗡”的切水声，鱼竿弯成了一个惊险的弧度。

“好家伙，上钩了！”王建军瞬间精神一振，双手紧握鱼竿，按照老规矩慢慢放线、收线，与水下的猎物展开拉锯战。水下的东西力气极大，几次险些将鱼竿拖走，王建军额头上渗出冷汗，手臂肌肉紧绷得发酸。足足僵持了十几分钟，那股力道才渐渐减弱，他趁机加快收线速度，将猎物一点点拉近岸边。

当水面上浮现出一个黑影时，王建军的心却猛地一沉。那东西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不像是活鱼挣扎的样子。他疑惑地继续收线，直到将猎物拖上岸，借着手电筒的光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条将近两尺长的鲤鱼，鳞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腹部高高隆起，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鱼的双眼浑浊不堪，眼窝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晦气！”王建军皱着眉头啐了一口，准备将死鱼踢回水里。可就在他的脚即将碰到鱼身时，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突然扑面而来，那味道不像普通死鱼的腐臭，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甜腥味，闻得人头晕目眩。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电筒的光束在死鱼身上扫过，突然发现鱼的腹部有一道细密的伤口，伤口周围的鳞片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更奇怪的是，伤口边缘似乎有某种粘稠的液体在缓慢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王建军的好奇心压过了厌恶，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触碰一下那道伤口。就在指尖即将碰到鱼身的瞬间，死鱼的尾巴突然猛地一甩，重重地抽在他的手背上。

“哎哟！”他疼得叫出声来，猛地缩回手。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胡乱晃动，照亮了周围狰狞的怪石。等他捡起手电筒，再看向那条死鱼时，它又恢复了一动不动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他的幻觉。

“真是邪门了。”王建军揉了揉发红的手背，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他从业多年，钓过的鱼不计其数，从未遇到过这样诡异的情况。他再次打量那条死鱼，发现它的眼睛似乎比刚才更加浑浊，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明显，像是在嘲讽他的胆怯。

就在这时，周围的温度突然骤降，原本就微凉的夜风变得刺骨起来，吹在身上像是刀割一般。王建军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更厚了，月光彻底消失不见，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孤零零地闪烁。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该来这个地方。关于青龙潭，当地一直流传着一些恐怖的传说。据说几十年前，这里曾是一个乱葬岗，后来修建水库时，很多尸骨都被埋在了水下。还有人说，每到月圆之夜，就会看到水面上有白色的影子飘过，听到女人的哭声。

以前王建军只当这些是无稽之谈，可现在，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自己。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收拾好鱼竿，准备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当他转身拿起背包时，却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闷响。他猛地回头，只见那条死鱼竟然从地上跳到了水里，激起一圈涟漪后，便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潭水中。

王建军的心脏狂跳不止，他不敢多想，扛起鱼竿就往山下跑。山路崎岖不平，他好几次险些摔倒，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山下的村庄，灯火阑珊的样子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他放慢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青龙潭的方向，黑暗中，那片水域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巴，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王建军浑身湿透，疲惫不堪，他倒头就睡，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那条死鱼的样子，尤其是它嘴角那诡异的笑容，让他辗转反侧。

接下来的几天，王建军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他开始失眠，食欲不振，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更奇怪的是，他的手背上，那天被死鱼尾巴抽到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青黑色的印记，形状像一条小鱼，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这天晚上，王建军又失眠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手背上的印记，心里充满了恐惧。突然，他听到窗外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人在拍打窗户。他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一角，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可当他准备关上窗帘时，却看到玻璃上出现了一道水渍，水渍慢慢蔓延，最终形成了一条鱼的形状，和他手背上的印记一模一样。王建军吓得后退一步，双腿发软。

紧接着，房间里的温度骤降，灯光开始闪烁，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墙壁里钻了出来，那影子越来越清晰，竟然是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人，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空洞无神。

女人缓缓地向他走来，每走一步，脚下就留下一滩水渍。王建军吓得浑身发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却迈不开脚步。他认出，这个女人的穿着，和几十年前流行的款式一模一样，正是传说中死在青龙潭的那个女人。

“我的鱼……”女人开口了，声音沙哑而冰冷，像是从水底传来，“把我的鱼还给我……”

王建军这才明白，那条死鱼根本不是普通的鱼，而是这个女人的执念所化。他颤抖着说：“我……我把它扔回水里了……”

“不是那条……”女人摇了摇头，空洞的眼睛看向他的手背，“是你身上的这条……”

王建军低头看向手背上的青黑色印记，只见那印记竟然开始蠕动，像是要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想要伸手去抓，却被女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女人的手冰冷刺骨，王建军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看到女人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和死鱼一模一样的笑容。

“你拿了我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替身了……”

王建军拼命挣扎，可女人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根本无法挣脱。他看到自己的手臂开始变得僵硬，皮肤逐渐失去血色，呈现出青紫色。他知道，自己正在变成和那条死鱼一样的东西。

绝望之中，他突然想起了老一辈人说过的话，遇到鬼缠身，可以用阳气重的东西驱赶。他猛地低头，咬向自己的手臂，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女人似乎被鲜血的气味刺激到了，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松开了他的手腕，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王建军趁机拿起身边的打火机，点燃了沙发上的靠垫，火焰瞬间蔓延开来。

“啊——”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王建军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看着自己的手臂，手背上的青黑色印记已经淡了许多，但依然清晰可见。房间里的温度慢慢恢复正常，灯光也稳定了下来，只有燃烧的靠垫在发出“噼啪”的声响。

他挣扎着起身，扑灭了火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心中充满了后怕。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捡回了一条命，但那个女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天一早，王建军就带着祭品来到了青龙潭边。他在岸边点燃了纸钱，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嘴里不停地道歉。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他希望能平息那个女人的怨气。

从那以后，王建军再也没有去过青龙潭钓鱼。他手背上的印记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也渐渐淡化，不再疼痛。可他知道，那段恐怖的经历，将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永远无法抹去。

而青龙潭的传说，也因为他的经历，变得更加诡异。再也没有人敢在夜晚独自去那里钓鱼，因为他们都知道，潭水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无法驱散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