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鬼话 第33章 超市

韩梅梅把最后一箱矿泉水搬进仓库时，超市的电子钟刚好跳到十一点五十分。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散尽，混合着面包房残留的甜腻气息，在空旷的货架间弥漫。她揉了揉酸胀的腰，看了眼手机——主管临时安排的加班任务总算完成，再过十分钟，就能锁门下班。

“韩梅梅，别忘了检查冷冻区的温度，还有后门的防盗锁。”对讲机里传来保安老张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在寂静的超市里格外清晰。

“收到。”韩梅梅抓起对讲机应了一声，拿起购物车旁的手电筒，朝着超市深处走去。深夜的超市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货架排成长长的甬道，冷白色的灯光照在商品包装上，反射出僵硬的光泽。平时热闹的促销区此刻空无一人，促销牌上的笑脸在阴影里显得有些诡异。

冷冻区的冷风扑面而来，韩梅梅打了个寒颤。她弯腰检查制冷设备的显示屏，温度稳定在零下十八度，一切正常。就在她直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最里面的冰柜旁，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在那里？”她握紧手电筒，光束猛地扫了过去。空荡荡的冰柜前只有散落的保鲜膜，货架上的速冻饺子、冰淇淋整齐地排列着，没有任何异常。但她注意到货架底部的缝隙里，塞着几张皱巴巴的便利贴，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我的”“不许碰”。

“应该是看错了。”韩梅梅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自从上周夜班同事说看到超市里有黑影游荡后，她就总有些心神不宁。但她向来不信鬼神，只当是同事加班太累产生的幻觉。

她转身准备离开，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小小的红色玩具车，塑料轮子还在微微转动。超市的玩具区在二楼，怎么会出现在冷冻区？韩梅梅皱了皱眉，捡起玩具车，打算明天交给主管。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从货架后方传来。不是老鼠的声音，更像是有人在翻动商品的包装纸。韩梅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手电筒的光束紧紧盯着货架的缝隙。透过缝隙，她看到几箱速冻水饺被刻意堆成了半封闭的小窝，里面还散落着几件旧衣物——那是临时工李伟的工作服。

“老张，老张，冷冻区有动静，你能过来一下吗？”她对着对讲机喊道，声音有些发颤。

对讲机里只有电流声，没有任何回应。

韩梅梅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得到答复。她的手心渗出冷汗，握着手电筒的手指微微发抖。难道对讲机坏了？还是……老张出事了？她突然想起昨天中午，曾看到老张拉着李伟在保安室门口说话，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当时她还听到老张说了句“你再这样我就上报了”。

她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绕到货架后方。货架上的速冻食品被翻得乱七八糟，包装袋散落一地，显然有人在这里刻意翻动过。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货架的角落里，赫然躺着一只沾满污渍的工作鞋，正是老张平时穿的那双，鞋边还沾着几根褐色的毛发，和李伟头发的颜色一模一样。

韩梅梅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快步走到冷冻区的出口，朝着保安室的方向跑去。超市里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回荡在各个角落，像是有另一个人在跟着她奔跑。

保安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桌上的监控屏幕还在亮着，分割成十几个小窗口，实时显示着超市各个区域的画面。韩梅梅冲到监控台前，快速切换着画面，寻找老张的身影。她注意到监控主机的线路被人剪断了几根，只剩下几个区域还能正常显示——显然是有人故意破坏。

所有区域都空荡荡的，除了……二楼的母婴区。

监控画面里，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影正蹲在货架旁，小心翼翼地把奶粉罐、纸尿裤堆成一个圆形的“堡垒”，动作诡异又专注。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他的脸，但那身形，分明就是李伟。

韩梅梅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立刻拿起保安室里的固定电话，想要报警。但电话听筒里只有忙音，线路显然被切断了。

“该死！”她低骂一声，转身抓起保安室里的橡胶棍，朝着二楼跑去。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又在她身后熄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潜伏。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更暗，母婴区的货架之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粉味。韩梅梅握紧橡胶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手电筒的光束在货架间来回扫视。她记得白天整理货架时，特意把母婴区顶层的纸尿裤堆得比较松散，就是为了方便取用。

“出来！我看到你了！”她故作镇定地喊道，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

没有人回应，只有她的回声在空旷的区域里回荡。就在她准备靠近那个“奶粉堡垒”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猛地转身，只见不远处的纸尿裤货架倒塌了一片，无数包纸尿裤散落一地。而在那堆纸尿裤中间，露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韩梅梅吓得后退了两步，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手电筒。她鼓起勇气走上前，拨开散落的纸尿裤，看到了老张的脸。他的眼睛圆睁着，脸上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呐喊。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她注意到老张的腰间别着的电击棍不见了，想必是被李伟夺走了。后来她才知道，老张发现李伟长期在超市货架间搭建隐蔽巢穴，还囤积大量商品，甚至偷偷修改了部分商品的价签，原本想私下劝离他，避免影响超市声誉，却低估了对方的危险性，最终惨遭毒手。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样将韩梅梅淹没，她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笑声，低沉而诡异。

她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束正好照在一个人的脸上。那是李伟，他已经脱掉了临时工制服，换上了一件黑色连帽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笑容。“你不该发现的，”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这个地方，本该是我的秘密基地。”他晃了晃手里的电击棍，又从身后拿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寒光。韩梅梅这才明白，那些便利贴上的字迹，还有冷冻区的玩具车，都是李伟的“杰作”——他把超市当成了自己的领地，用各种方式标记着“所有权”。

韩梅梅转身就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蹦出来。她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死亡的气息。她拼命地奔跑，穿过一个又一个货架，试图摆脱李伟的追赶。

“别跑了，你跑不掉的！”李伟的声音在身后回荡，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韩梅梅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的体力已经快要透支。她冲进一楼的食品区，随手抓起货架上的罐头、饮料，朝着身后扔去。罐头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暂时阻挡了李伟的脚步。她趁机躲进了旁边的仓库，反手锁上了仓库门。

仓库里堆满了各种货物，黑暗而狭窄，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货物的混合气味。她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快速扫视四周，想起白天搬货时，看到仓库角落的货架顶层堆着几十箱沉重的矿泉水，而且堆放得并不稳固，只简单用打包带固定着。

脚步声停在了仓库门外，紧接着，传来了剧烈的撞门声。“砰砰砰！”门板在剧烈地晃动，似乎随时都会被撞开。

韩梅梅吓得魂飞魄散，她立刻爬上旁边的货物堆，小心翼翼地挪到矿泉水货架旁。她用力扯断打包带，双手紧紧抓住最外侧的一箱矿泉水，做好了随时推下去的准备。

终于，“哐当”一声，仓库门被撞开了。李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拿着水果刀和电击棍，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仓库。“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韩梅梅屏住呼吸，等到李伟走到货架下方时，她猛地用力一推。几十箱矿泉水瞬间失去平衡，顺着货架的倾斜角度轰然倒塌，朝着李伟砸了过去。

“啊！”李伟发出一声惨叫，被掩埋在纸箱堆里，手里的凶器也掉在了地上。

韩梅梅趁机从货物堆上跳下来，拼命地朝着仓库门口跑去。她不敢回头，一路冲出超市，朝着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跑去。便利店的灯光亮着，里面还有几个顾客和店员。

“救命！杀人了！”她冲进便利店，语无伦次地喊道，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

便利店的店员和顾客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围了过来。有人立刻拿出手机报警，有人给她递水纸巾。韩梅梅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警察很快赶到了现场，封锁了整个超市。经过搜查，他们在仓库的纸箱堆里找到了李伟，他被砸断了双腿，动弹不得。在他搭建的“巢穴”里，警方发现了大量囤积的商品、修改过的价签，还有一本日记，里面详细记录了他的偏执想法——他认为自己是超市的“主人”，所有商品和空间都属于他，任何试图“侵犯”的人都该被“清除”。

几天之后，韩梅梅辞去了超市的工作，再也不敢靠近那个让她噩梦缠身的地方。但每当深夜来临，她总会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想起老张惊恐的脸，想起李伟疯狂的笑容。超市里冷白色的灯光、整齐的货架、冷冻区的寒风，都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常常在梦中回到那个午夜的超市，独自一人在空旷的货架间奔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她却永远也跑不出那个无边无际的恐怖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