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鬼话 第31章 公寓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过，老旧的惠民公寓就被一层浓稠的寂静包裹。楼道里的声控灯像是得了哮喘，有人走过时只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勉强亮起昏黄的光，却照不进楼梯转角那些深不见底的阴影。林薇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3楼，刚掏出钥匙，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指甲刮擦防盗门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谁啊？”她下意识地抬头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单薄。

刮擦声戛然而止。楼上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从楼道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像是某种腐烂物散发的气息。林薇皱了皱眉，快速打开房门闪身进去，反手重重地关上了门，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这套公寓是她上周才租的，租金便宜得有些离谱。中介当时只含糊地说前任租客“突发急事”搬走了，至于是什么急事，却不肯多透露半个字。林薇当时正急着找地方落脚，没多想就签了合同，可住进来的这几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每天凌晨三点左右，她都会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吵醒，那声音就在她的天花板上，不疾不徐，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踱步。她住的是304，楼上是404，按理说应该是有人居住的，可她几次在楼道里碰到404的住户，对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眼神躲闪，从不和她多说一句话。

更让她不安的是，公寓里的其他住户似乎都在刻意回避什么。一楼的张大妈每次看到她，总是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二楼的年轻情侣王浩和陈雪则总是行色匆匆，晚上十点过后就再也听不到他们房间里有任何动静；还有住在顶楼504的独居老头赵大爷，每天雷打不动地在傍晚时分搬着一把躺椅坐在楼道口，像是在守着什么，又像是在警惕着什么。林薇后来才从张大妈口中得知，赵大爷年轻时是建筑工人，一手泥瓦活做得精湛，退休后才搬来这栋公寓养老。

这天晚上，林薇加班到深夜，回到公寓时已经快一点了。刚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声控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黑暗瞬间将她吞噬，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呜呜”声从上方传来，像是女人的哭声，又像是某种动物的哀鸣，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

林薇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她摸索着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道微弱的光刺破黑暗。她抬头望去，只见404的房门虚掩着，那“呜呜”声正是从门里传出来的。她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想要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有人吗？需要帮忙吗？”一个颤抖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林薇回头一看，是住在隔壁305的小伙子李明，他手里也拿着手机，脸色苍白。显然，他也被这诡异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我……我听到404里面有哭声。”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明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朝404的房门走了几步：“会不会是听错了？这栋楼本来就老，有时候风声也会很奇怪。”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脚步却很犹豫。就在这时，404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风推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哭声变得更加清晰，还夹杂着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

“不对劲，我们还是报警吧。”林薇拉住了李明的胳膊，她的手冰凉。

李明点了点头，正准备拿出手机，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又亮了起来。借着昏黄的灯光，他们看到404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

“你……你是谁？”李明的声音都在发抖。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林薇和李明吓得同时尖叫起来，转身就往楼下跑。

他们的尖叫声惊醒了不少住户。一楼的张大妈打开房门探出头来，看到惊慌失措的两人，脸色瞬间变了：“你们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404……404门口有个奇怪的女人！”林薇气喘吁吁地说。

张大妈的眼神暗了一下，叹了口气：“唉，该来的还是来了。你们跟我进来吧，有些事情，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张大妈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她给林薇和李明倒了两杯热水，然后坐在沙发上，缓缓开口：“这栋公寓的404，以前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是个医生，女的是个护士。本来挺好的一对，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女的突然得了抑郁症，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大概半年前，有一天晚上，邻居们听到404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有东西破碎的声音。大家当时都以为是小两口吵架，没敢多管。可第二天，就再也没人见过那个女的了。有人问那个男医生，他说他妻子回娘家了。”

“可没过多久，奇怪的事情就开始发生了。每天凌晨，都会有人听到404里面有哭声，还有脚步声。有胆大的邻居去敲过门，可每次都是那个男医生开门，说里面就他一个人，还说大家是产生了幻觉。”

“后来，那个男医生也搬走了，就是你们之前的前任租客。他搬走的时候，神色慌张，还把房子低价转租了出去。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没想到……”张大妈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开门一看，是二楼的情侣王浩和陈雪，还有顶楼的独居老头赵大爷。他们显然也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了，脸上都带着不安的神色。

“张大妈，刚才是不是有尖叫声？发生什么事了？”王浩问道。

张大妈把刚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赵大爷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男医生搬走之前，我经常看到他半夜三更的往楼下扔东西，都是些沾着血的纱布和棉花。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他都不在医院上班了，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难道……那个女的出事了？”陈雪捂住了嘴，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李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警察打来的。原来，刚才他们逃跑的时候，李明不小心按到了报警电话，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十几分钟后，两辆警车停在了公寓楼下。带队的是刑警队长周涛，他身材高大，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听完众人的叙述后，周涛立刻带着队员来到了404房间。

房门还是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周涛让队员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射下，房间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房间里布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客厅的地板上有一块明显的深色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卧室的衣柜敞开着，里面挂满了女人的衣服，仿佛主人随时都会回来。

“搜查房间！”周涛一声令下，队员们立刻开始仔细搜查。

没过多久，一名队员在卫生间的下水道里发现了一些碎骨和毛发。周涛立刻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去化验，同时对公寓里的所有住户进行询问。

在询问的过程中，更多的线索浮出水面。据张大妈回忆，那个男医生在妻子“失踪”后，曾经买过大量的消毒水和水泥。而赵大爷则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曾经在男医生搬走的前一天，看到他用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把什么东西搬上了车。

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下水道里的碎骨和毛发属于一名女性，经过dNA比对，正是失踪的女护士。案情瞬间变得清晰起来，警方立刻对男医生展开追捕。

可就在这时，公寓里又发生了诡异的事情。当天晚上，王浩和陈雪在房间里看电视，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们以为是警察来了，打开窗户一看，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血淋淋的手搭在窗台上，指甲缝里还沾着水泥屑。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打电话给周涛。周涛赶到后，在窗台周围发现了一些新鲜的脚印，经过比对，这些脚印竟然和男医生的完全一致。可根据警方的调查，男医生此刻正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不可能！”负责追踪的警员说道，“我们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他现在就在小镇的一家旅馆里，根本没有离开过。”

周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再次来到404房间，仔细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突然，他注意到卧室的墙壁上有一块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像是被重新粉刷过。

“把这里凿开！”周涛命令道。

队员们立刻找来工具，开始凿墙。随着墙壁被一点点凿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墙壁里面竟然藏着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正是那个男医生！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医生怎么会被藏在墙壁里？

就在这时，林薇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颤抖着说：“我……我住进来的第一天，就觉得卧室的墙壁有点奇怪，晚上总能听到里面有敲击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求救。”

警方立刻对男医生的尸体进行解剖，发现他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月。也就是说，在大家看到男医生搬走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死了。那么，当时搬走的是谁？那个在窗台上留下脚印的又是谁？

案情陷入了僵局，公寓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住户们都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受害者就是自己。林薇更是吓得不敢独自待在房间里，每天都和李明待在一起。

这天晚上，林薇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那个女护士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浑身是血地站在她的床边，眼神空洞地看着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救我……还我命来……”

她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就在这时，她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吓得不敢出声，透过卧室的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个黑影正站在客厅的中央，背对着她。那个黑影的身形，竟然和那个女护士一模一样！

林薇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拿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周涛的电话。可还没等她说话，黑影突然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正是那个女护士！

“你看到了吗？是他杀了我，然后又被别人杀了。”女护士的声音冰冷刺骨，“他们都在撒谎，他们都知道真相！”

林薇吓得尖叫起来，手机掉在了地上。她转身就往卧室外面跑，可刚跑到门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抬头一看，是周涛，他身后还跟着几名警员。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周涛问道。

林薇指着客厅，声音颤抖地说：“她……她在那里！那个女护士！”

可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显得格外诡异。

“你是不是看错了？”周涛问道。

“没有！我真的看到她了！她还跟我说话了！”林薇激动地说。

周涛没有说话，他仔细观察着客厅里的一切。突然，他注意到墙角有一个小小的摄像头，隐藏在一盆绿植后面。警员立刻将摄像头拆下来，周涛查看后发现，这是一个带有远程存储功能的微型摄像头。调取存储内容后，所有人心头的迷雾瞬间被拨开——这是赵大爷早在女儿和男医生结婚后就偷偷安装的，目的是担心女儿在婚姻里受委屈，想随时关注她的状况，却没想到意外拍下了整个悲剧的全过程。

摄像头记录下了：男医生因长期忍受妻子的抑郁症情绪，在一次激烈争吵后失手将其杀害，随后用消毒水清理现场，试图用水泥封尸掩盖罪行。这一切都被摄像头清晰拍下，而一直通过手机查看实时画面的赵大爷，在看到女儿被害的瞬间，彻底陷入了绝望与愤怒。

凭借多年建筑工人的经验，赵大爷深知墙体结构的弱点。他趁男医生深夜处理尸体的间隙，用提前准备好的撬棍和绳索潜入404，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出其不意的突袭，成功制服了男医生。随后，他用自己精通的泥瓦技术，将男医生的尸体藏进了卧室的墙体，还特意重新粉刷了墙面，做得天衣无缝。之后，他换上男医生的衣服，模仿对方的神态假装搬家，制造了男医生逃离的假象。那些深夜的哭声和脚步声，也是他刻意为之，目的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邻居和警方的注意，让男医生的罪行暴露。而窗台上的脚印，是他故意留下的混淆项，想让警方误以为男医生还活着，没想到反而加速了真相的揭开。

真相大白后，赵大爷被警方逮捕了。他在被捕时，老泪纵横地说：“我只是想给我的女儿讨一个公道，我没有别的办法……”

公寓里的住户们都沉默了，他们没想到，那个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张大妈叹了口气：“造孽啊，都是孽缘。”

林薇和李明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这段经历让他们心有余悸，但事情终于有了一个结局。他们决定尽快搬走，离开这个充满了恐怖回忆的地方。

可就在他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那天，林薇在整理抽屉时，发现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温柔漂亮，正是年轻时的赵大爷和他的妻子。而照片的背景，竟然是这栋惠民公寓的404房间。

林薇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护士，正站在她的身后，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楼道里的声控灯又开始“滋滋”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这个公寓里永远无法抹去的罪恶与悲伤。

午夜的钟声再次响起，惠民公寓又陷入了寂静。只是这一次，寂静中似乎多了一丝解脱，又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那些发生在这里的故事，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将会永远留在这栋老旧的公寓里，成为每个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