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鬼话 第98章 血灾

金栾攥着那张泛黄的契约时，指腹的老茧都在发烫。契约是从父亲遗留的铁盒里找到的，朱砂写就的“血契”二字透着腥气，末尾落款处，除了父亲的签名，还有一个模糊的、像爪印般的印记。

父亲是镇上有名的兽医，却在三个月前突然失踪，只留下这间位于镇口的老兽医站。兽医站后院连着一片荒林，村里人都说那林子里闹邪，夜里常能听见动物的哀号，没人敢靠近。金栾不信邪，他辞去城里的工作回到镇上，一是为了找父亲，二是想守住父亲毕生的心血。

收拾后院仓库时，他发现了一扇隐蔽的石门，门上刻着和契约末尾一样的爪印。契约上写着：“以血为引，饲灵换寿，三载一续，断则反噬。”金栾看不懂晦涩的字句，只当是父亲年轻时荒唐的玩笑，可石门上的爪印与契约完美契合，又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当晚，镇东头的李婶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土狗找上门。那狗浑身是血，脖颈处有一个狰狞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呼吸微弱得随时会断气。“金大夫，求求你救救它，这是我家娃唯一的伴儿。”李婶哭得撕心裂肺。

金栾想起父亲的医术，试着给狗清创、缝合，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狗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弱。凌晨时分，土狗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四肢抽搐着，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金栾正想上前查看，土狗的脖颈处突然炸开，鲜血溅了他一脸，那颗跳动的心脏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了出去，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李婶吓得瘫倒在地，尖叫着跑出了兽医站。金栾愣在原地，脸上的鲜血还带着温热，一股浓烈的腥甜钻进鼻腔。他突然想起那张血契，“以血为引”四个字在脑海里反复回响。窗外的荒林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咽，像是动物，又像是人的哭泣，听得人头皮发麻。

接下来的几天，镇上接连发生怪事。王家的牛在夜里被掏走了心脏，张家的猫被啃得只剩骨头，每具动物尸体上都有一个整齐的血洞，现场没有任何脚印，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诡异气味。村里人都说是荒林里的邪祟作祟，纷纷劝金栾关掉兽医站离开，可他放不下失踪的父亲，执意留下。

第七夜，金栾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站着一个穿黑斗篷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我知道你父亲在哪里。”男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木头，“但你得先完成血契。”

金栾心头一紧：“血契到底是什么？”

“你父亲二十年前和林子里的‘灵’签了契约，用动物的心血喂养它，换取家人的平安和自己的寿命。”男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鳞片的脸，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如今契约到期，灵饿了，需要更纯净的人血。”

金栾吓得后退一步，浑身汗毛倒竖。他终于明白，父亲的失踪、镇上动物的惨死，都和这所谓的“灵”有关。“我父亲是不是被它杀了？”他颤抖着问。

男人笑了，笑声里带着金属的脆响：“他想毁约，自然要付出代价。现在，轮到你了。要么签下血契，用你的血续上约定，要么，就和你父亲一样，成为灵的食物。”

话音刚落，后院的荒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像是蛰伏的野兽。金栾抓起墙角的柴刀，想要反抗，可男人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出现在他面前，冰冷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腕，一道血口立刻出现，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不要！”金栾挣扎着，却被男人死死按住。他看到自己的鲜血滴在地上，竟化作一条条细小的血蛇，朝着荒林的方向爬去。黑暗中，一个巨大的影子缓缓浮现，那东西长着狼的身体、人的头颅，浑身覆盖着漆黑的毛发，嘴角流着涎水，眼睛里满是贪婪的红光。

“这就是灵。”男人的声音带着得意，“它需要金家血脉的血才能存活，你父亲躲了三个月，还是没能逃过。”

金栾看着那只怪物，突然想起父亲铁盒里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灵怕至阳之物，血契可破，需以血亲之血为引，燃自身阳气。”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柴刀上，柴刀瞬间燃起红色的火焰。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显然惧怕这火焰。金栾趁机挣脱男人的束缚，举起柴刀朝着怪物砍去。火焰落在怪物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黑烟滚滚，伴随着刺鼻的焦臭味。怪物疯狂地挣扎着，爪子挥舞间，将周围的桌椅劈得粉碎，黑色的血液溅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穿黑斗篷的男人见状，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金栾反手一刀砍中肩膀。斗篷裂开，露出里面布满鳞片的身体，男人发出一声怒吼，化作一道黑影扑了上来。金栾侧身躲开，柴刀划过男人的喉咙，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怪物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身体渐渐化为灰烬。金栾正想松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开始发烫，血契的字迹竟出现在他的皮肤上，像是活过来一般，不断蠕动。“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男人的声音从灰烬中传来，“血契一旦签下，便永世不得解脱，你的血已经和灵绑定，它会永远跟着你！”

金栾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血液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头晕目眩。他看到父亲的身影从灰烬中浮现，父亲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眼神里满是愧疚：“栾儿，是爹害了你，爹不该签下血契……”

“爹！”金栾想要靠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父亲的身影渐渐透明，化作一道红光钻进他的身体。瞬间，金栾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手腕上的血契字迹开始燃烧，发出耀眼的光芒。

“以血亲之血，燃自身阳气，破！”金栾嘶吼着，举起柴刀朝着自己的手腕砍去。鲜血喷涌而出，与父亲的红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火柱，将整个兽医站笼罩。穿黑斗篷的男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彻底化为灰烬。

火柱散去，荒林里的绿色眼睛消失了，诡异的檀香气味也荡然无存。金栾瘫倒在地，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契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他挣扎着爬起来，在后院的荒林深处，发现了父亲的尸体，尸体早已冰冷，胸口的血洞与那些动物的伤口一模一样。

金栾将父亲的尸体安葬在兽医站的后院，他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经营着父亲的兽医站。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穿黑斗篷的男人，荒林里也不再有诡异的哀号。只是每当月圆之夜，他手腕上的伤口会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他，那场与邪祟的交易，永远刻在了他的骨血里。

有人说，金栾身上带着邪祟的气息，不敢靠近他。可金栾不在乎，他知道，父亲用生命教会了他，有些契约不能签，有些诱惑不能碰，否则，只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而那片荒林，依旧矗立在兽医站后院，像是一个沉默的警示，提醒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不要轻易触碰黑暗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