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片不愿停留的云 第66章 杨阿姨的坎坷人生

书接上回，阿文和王玉清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母女三人久别重逢，自然是惊喜万分，抱头痛哭。一行人回到玉清民宿后，三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吴意繁，作为长女婿，热烈欢迎岳母回家，并承诺以后会为她养老送终。正在港城值班的徐景观听说阿文真的找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也热情邀请他们有空来A市旅游。

杨阿姨热泪盈眶，是啊，相比于自己，两个女儿的婚姻是幸福的。

“妈，我们的爸爸呢？当年你为什么要抛弃我？”阿文对自己当年被抛弃一直耿耿于怀，等了这么多年，她特别想知道答案。

杨阿姨喝了一口水，陷入沉思，然后娓娓道来：

杨阿姨本名杨若风，本是白族女子，十七岁那年，家里揭不开锅的父亲，把她嫁给了隔壁村子一户土司的后代。她的老公也就是阿文他们的爸爸，起初二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初尝禁果的男女，享受着男欢女爱的欢愉，虽然日子艰苦，但是甜若蜂蜜。两年后，二人的大女儿出生，也就是王玉清。名字是杨阿姨自己取的，希望孩子温润如玉，清白人间。土司家族在文革时备受打击，家里人口稀少，到王爸爸这一代，已经只有他一个男丁，且无任何兄弟姐妹。所以，王奶奶希望杨阿姨能为他们开枝散叶。

于是，两个年轻人在生完头胎后，不到半年，又马不停蹄的造人，连续怀了两胎，b超一查，都是女孩，王奶奶直接命令杨阿姨，堕胎。

一年后，杨阿姨又怀上了第三胎，一检查，可能又是女孩。王奶奶依然坚持要打胎，这时候，年轻的夫妻俩不答应了。连续两次打胎，杨阿姨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王爸爸也因为心里的压力，经常梦见死去的胎儿来找自己索命。所以，年轻的夫妇坚决不想打胎，这成为了土司夫人心里的痛。她以死相逼，一家人都以为她只是开开玩笑。哪知道，在中秋的夜晚，刚烈的女人，居然真的用一根绳索，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绝望老妇人，临死前，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我有罪啊。第二天早上，一家人推开房门时，老太太早就没气了。

怀有身孕的杨阿姨，这时也后悔万分，后悔自己没有提前打胎，但也暗自庆幸，总算可以保住肚子里的胎儿。

母亲去世后，王爸爸整日抑郁寡欢，渐渐地开始了酗酒，每次喝醉，他就拿着门口的扫帚，死命地抽打杨阿姨。嘴里同时骂道，你个没用的b，让你生不了儿子，害死了我的娘，要你这贱货有什么用。第二天，酒醒后，他又抱着杨阿姨，下跪道歉。如此循环往复，杨阿姨心痛，但也心软。

直到阿文生下来的那天，这个可怜的男人，发现又是个女儿，他彻底绝望了。曾经为了家里能再生个儿子，他把家里仅有的两件银器，送给了村里的神婆。因为神婆说她可以用法力，将腹中是女儿的胎儿转为男孩。现在他是彻底没有希望了，老婆因为多次频繁怀孕堕胎，身体大不如前，而他自己纵欲过度，加上整日酗酒，下面早就软趴趴了。

于是，在那年中秋前的一天，他给母女三人照下一张照片后，这个可怜的男人，也在八月十五中秋的晚上，家人熟睡时，和他的母亲一样，用一根绳索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安葬完老公后，杨阿姨心力憔悴。王爷爷，因为老婆孩子相继离世，这个曾经是土司家的少爷，年少时，被人当作牛鬼神蛇，受尽欺凌的人啊，在成年后，老年丧妻丧子，人更加的沉默寡言，他只是默默地尽力抚养这些家人。

没过多久，村里的那些单身男人们，有事没事就跑到杨阿姨的房前，唱着淫秽的山歌百般挑逗，有些人甚至半夜赖在门前不走。

有一次，她再土豆地里刨土豆时，村里的老光棍邓九宫，趁四下无人，脱下裤子，就把杨阿姨摁到在地。

这老处男，几十年没碰过女人的身子，就想用强。

杨阿姨用力挣扎，慌忙中，手边，抓到了一块石头，照着老邓的脑袋一闸，老邓吃痛，滚了下来，叫了声哎呦。这时，在不远处干活的几个妇女，也赶了过来。她们拿着锄头把这该杀的老邓给赶走了。

杨阿姨穿好衣服，也无暇哭泣，继续刨土豆。生活啊，就是这样，对于穷人来说，尊严又怎样，换不来钱，不是嘛？

也许你要说，应该告他，让他赔钱坐牢，可是赢了官司又怎样，老邓也是穷的连牙膏牙刷都买不起的人。

生完老二后，杨阿姨的奶水很少，好在村里其他几个和她前后脚生小孩的人，奶水比较充足，所以她常常抱阿文去别人家喝奶。

可是，好景不长。没得手的老单身和村里其他光棍，不知道用什么诡计，收买了村里的神婆。这个改革开放后，装神弄鬼的真正的牛鬼蛇神，胡诌的一些话，有时真的可以左右一个人的命运。村里，开始流传着，杨阿姨，是个灾星。她那小女儿更是个扫把星中扫把星，谁沾着她们娘俩，谁就会倒霉。好巧不巧，曾经一位给阿文喂奶的婶婶，因为产后褥疮，母女俩双双死去。这更加验证了神婆的预言，因此，再也没有人给阿文喂奶了。

更让人怂人听闻的是，邓九宫说，他那天其实成功了，说那女人真好，哪都白。这种女人，留在村里就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灾难。愤怒的王爷爷，也就是当年的土司少爷，打小被村里这些人骑在头上，这次终于爆发了。

一天傍晚，邓九宫，又在吹嘘他怎么霸王硬上弓，加上他在隔壁村看的小电影的镜头情节，被他讲的头头是道，其他的光棍们，一声声的喝彩。

“老邓，再说说呗，我们就喜欢听细节，细节啊，尤其是你和那寡妇的细节。”一个光棍说道。

土司少爷，哦不，现在该叫老土司少爷，他捡起地上的板砖，走到老邓的身后，一连拍了三下。老邓的头这次是真的开瓢了，一群光棍把他抬到村里的卫生所，缝了九针。

原本卫生所，是有麻药的。卫生所的吴医生，为人正直，最看不惯这些恃强凌弱，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事情。所以，他用生理盐水，替代了麻药。

“忍着点，麻药不多了。”说完，他慢慢逢。疼的老邓像杀猪一样嗷嗷叫。

由于，老邓伤的比较重，正值严打时期，派出所，对王爷爷拘留了两周。眼瞅着家里就快断粮了，阿文连米汤都快喝不上了。王爷爷回来，找远房亲戚借了点粮食。

“崽啊，这个家没了，如果你要改嫁，我没意见的。”老人家说道。

“爹，说什么呢？老公没死多久，我不嫁。”杨阿姨说道。

可是第二天，村里就有人说，杨寡妇不嫁了，准备和她公公一块过了。

“怎么可能？”有人说道。

“谁说不可能，昨天老邓半夜偷偷爬到她们家茅厕那里，准备偷看杨寡妇屙尿，你猜怎么着。看到老王和她儿媳妇，在茅厕旁的草垛里，上下翻滚。那阵仗真精彩。”一个老头说道。

“老邓说的话能信？”一个妇女说道

“怎么不能信？杨寡妇正当妙龄，**一点就着。也就老邓敢去她们家看，你们其他人谁敢去。”另一个单身汉说道。

王爷爷，听到这些消息，气的卧病在床。杨阿姨请吴医生到家来给他看病。

“我公公怎么样？”杨阿姨问道。

“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气的，心放宽就好了。”吴医生说道。

这时，嗷嗷待哺的阿文又哭了。

“哎，嫂子，你们日子得过啊，我有个远房亲戚，她明天要去A市打工，听说那边工厂，每个月也有几百块钱，比我们这边收入高多了。要不你也跟着去，我跟他说说。”吴医生看着这个破落的家，他能帮的也就这一点，他连医药费都没有收。

就这样，杨阿姨，把老大丢给了爷爷，自己抱着阿文，跟着吴医生的亲戚历时两周才来到了A市。

那是杨阿姨第一次来大都市，一切都是着新鲜，唯独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柴油的气息。工作的地方是郊区一个服装厂，说是厂，其实就是一个小作坊，老板娘是当地的土着，尖酸刻薄，好说歹说，才同意杨阿姨每天背着阿文上工。时间到了冬天，车间里，湿冷异常，大人都冻得慌，何况幼小的阿文。没多久，小阿文就生病了。工友们，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女孩，都很心疼。由于还没发工资，大家就一起凑了医药费。杨阿姨给每一位工友打欠条，大家都说不要。

在A市的第一个春节，工友们一起在简陋的民房里，吃年夜饭。饭后，经过一处现代化的建筑，原来是福利院。那时，大家才知道原来A市的福利院这么好，里面的小孩是国家养着，比边远山区的孩子要幸福啊。

晚上，看着身边瘦小的阿文，杨阿姨百感交集，可怜的孩子啊，整天和妈妈在车间吃灰，还要听阵阵的机器轰鸣声。眼瞅着女儿越来越大，天天在妈妈的背上也不行啊。后面如果她要学走路怎么办呢？外面爆竹声声，杨阿姨渐渐进入梦乡，梦里她看见自己的女儿在厂房里，被机器搅得血肉模糊，吓得她从梦中惊醒。

是啊，前几天带她一起来的那位吴医生的亲戚就被机器伤了一条胳膊，现在只能在厂里看大门，那还是老板看在他之前兢兢业业的份上。

不行，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在这种环境长大，我给不了她快乐，给不了她幸福，我现在连大白兔奶糖都给不了她。

于是，在第二天大年初三，那个大雪纷飞，南方人普遍不走亲戚街上没人的时候，杨阿姨终于下定决心。她用襁褓包好女儿，向福利院的大门走去。她多么希望那是一条长长的天路，可以让她和自己的女儿多相处一段时间。可是，没走多久，就到了。她依依不舍地把女儿放在福利院的门口，她把自己仅有的一条围巾包在女儿的脖子上，天寒地冻，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冻着。

接着，她就在不远处看着福利院的大门，毕竟如果没有人来，女儿冻坏了，她也不忍心，她必须看着女儿被人抱进去。终于，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她看到一位工作人员把女儿抱了进去。杨阿姨低着头从来人的身边走过，她在心里，默默的跟她说了声谢谢。

后来，她在A市工作了三年，终于积攒了一些钱，她回到云南，去村里找公公和大女儿。

村民们却告诉她，老人家带着女儿搬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土司少爷，病愈后，村里的老光棍们，仍然在疯传他和自己儿媳妇的风流韵事。王玉清，每每听到这些人嚼舌根，就拿着石头扔别人。村里的小孩，渐渐也开始加入传播这些流言蜚语的行列。王玉清没少揍那些小孩，经常有家长上门讨要医药费。

土司少爷，痛定思痛，为了自己，为了孙女的健康成长，在一个晚上偷偷地带着仅有的一箱家当，搬走了。

后来的事，就是王玉清，在爷爷的抚养下，考上了大学，而老人家因为生病无钱医治，病死在别人的出租屋里。

杨阿姨返回上海后，在A市工作了十五年，有了退休金后，她又返回到云南，因为她猜测女儿可能在这附近。至于小女儿，她当年因为没有在襁褓里留下任何凭证，所以福利院看门的大爷说，那没法寻找。真实的情况是，看门的大爷，嫌弃她不给点好处费，就想进门，想都别想啊。

阿文、王玉清听到这里，都哭成了泪人。命运啊，苦尽甘来，总比一直苦要好，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