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片不愿停留的云 第117章 脱险

洱海边的风带着咸湿的水汽，穿过派出所斑驳的窗棂，卷进审讯室里，搅得桌上的台灯光影微微晃动。审讯室里，张警官坐在桌子后面，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如炬，死死锁在对面的外卖小哥身上。外卖小哥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只是背脊挺得有些僵硬，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从被带进审讯室开始，就始终保持着沉默，像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这场突击审查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张警官已经问了无数个问题，从他在医院发动袭击的动机，到他的行踪轨迹，可对面的外卖小哥始终一言不发，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仿佛要用沉默对抗一切。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阵微弱的风。小李警官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叠照片和一份文件，纸张被他攥得有些发皱。他快步走到张警官身边，将照片和文件往桌上一放，发出轻微的声响。“赵一胡，云南昭通人，长期在 A 市务工。” 小李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字字清晰，他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赵一胡几年前的样子，比现在清瘦一些，眼神里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做过保安，外卖，还当过 tony 老师，换过的工作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顿了顿，翻了翻手中的文件，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因盗窃和嫖娼等前科，多次被拘留，档案上记得清清楚楚，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小李警官将照片推到赵一胡面前，照片在桌面上滑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其他的我就不说了，留给你，就当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好吗？”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赵一胡，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情绪变化。

赵一胡听到自己的名字和那些尘封的过往被一一揭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他的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掀起层层涟漪，惊讶、慌乱、警惕等情绪在他心里交织翻腾。他没想到警方竟然这么快就查清了他的底细，那些他刻意想要掩埋的过去，此刻被**裸地摆在台面上，让他有些无措。但这种情绪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他便迅速敛去脸上的异样，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几分故作镇定的平静。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一般：“对啊，然后我就回云南了。”

张警官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语气沉重而严肃：“哥们，你现在可犯得是爆炸、杀人的重罪。” 他特意加重了 “爆炸”“杀人”“重罪” 这几个词，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在医院里发动袭击，幸好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毕竟是未遂，如果你现在好好交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兴许还能有个从宽的机会。”

赵一胡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又把头低了下去，只是肩膀微微垮了一些，不像刚才那般僵硬。

小李警官见状，放缓了语气，试图从情感上突破他的防线。“你妈妈可还在医院等你呢。” 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关切，“老太太昨天摔了一跤，摔得可不轻，多亏你家邻居发现得及时，把她送到医院抢救，现在还在病房里躺着呢。”

“妈妈”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赵一胡心中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刚才故作镇定的伪装轰然崩塌。他再也受不了了，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布满油污的外卖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说…… 我说……” 赵一胡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他的目光涣散，像是在回忆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我是受云南灵蛇帮分舵的指派，过来刺杀陈程的。” 他顿了顿，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他们找到我，给了我一大笔钱，说只要完成这个任务，这笔钱就全是我的，还能帮我解决之前的一些麻烦。我妈身体不好，一直需要花钱看病，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杀陈程，背后的原因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我也不敢问。”

张警官和小李警官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张警官拿出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小李警官则起身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份审讯笔录，放在赵一胡面前，递给他一支笔。“在这签个字吧。” 小李警官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赵一胡接过笔，手指因为激动和悔恨而微微颤抖，他低头看了看笔录上的内容，确认无误后，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完字，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恳求，紧紧盯着张警官和小李警官，语气急切地说道：“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忙照顾下我的母亲。她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身边离不开人，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照顾她了。”

张警官看着他眼中的恳切，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安排人去医院照顾老太太，也会及时告诉你她的情况。” 小李警官也附和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会尽力帮你照顾好家人。” 赵一胡听到这话，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释然又愧疚的神情。

与此同时，洱海边的人民医院里，灯火通明。急诊室的走廊上，来往的医护人员脚步匆匆，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陈程坐在病床上，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纱布上隐隐透出一丝暗红的血迹。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刚才在医院遭遇袭击时，他反应迅速，躲开了要害，但肩膀还是被赵一胡的匕首深深刺伤，伤口又深又长，流了不少血。医护人员已经对他的伤口进行了彻底的清洗、消毒和缝合，现在疼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但肩膀依旧有些麻木。

而徐景观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作为一名警察，在看到赵一胡袭击陈程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想要制止赵一胡，却被赵一胡反手一刀刺中了脾脏。此刻，徐景观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冰冷的数字和曲线，发出 “滴滴” 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依旧昏迷不醒，还在抢救当中，生死未卜。

杨柳生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焦虑和担忧。他看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他担心徐景观的安危，也担心阿文知道这件事后会受不了。阿文是徐景观的妻子，性格柔弱，现在还带着年幼的孩子，要是知道丈夫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肯定会崩溃的。思来想去，杨柳生觉得暂时不能告诉阿文，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阿文姐姐王玉清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杨柳生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王玉清，你妹夫徐景观，现在在医院抢救，情况不太好。” 他顿了顿，语速放缓，“家属这边，要不您或者吴老板来一趟？我的建议暂时不要告诉阿文，她带着小孩，不方便过来，而且我怕她知道了会太担心，影响身体。”

“什么？” 电话那头的王玉清听到这话，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们不是在医院嘛？身边不是有警察保护吗？怎么我妹夫还会受伤，还要抢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语气里满是焦急和不解。王玉清一边对着电话追问，一边快速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手抓过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后快步走到卧室门口，用力敲了敲隔壁吴意繁的房门，“吴意繁，快醒醒！出大事了！我妹夫徐景观在医院抢救，你赶紧起来送我去医院！”

吴意繁被王玉清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吵醒，还带着浓浓的睡意，迷迷糊糊地打开门：“怎么了？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快穿衣服，送我去人民医院，去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王玉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催促道。吴意繁见她神色慌张，语气急切，知道肯定出了大事，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回屋快速穿好衣服，拿起车钥匙，跟着王玉清匆匆下楼。

“你回去吧，如果早上我还没回来，你就打电话给我妈，让她过来替我照看一下家里。” 王玉清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对家里的保姆说道，“还有民宿那边，这两天别再接待新客人了，先暂停营业。” 交代完这些，她就急匆匆地坐上了吴意繁的车，车子发动后，一路疾驰，朝着人民医院的方向驶去。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人民医院。王玉清刚下车，就看到杨柳生站在住院部大楼门口等她。“这边！” 杨柳生朝她用力挥了挥手，语气急切。王玉清快步跑了过去，脸上满是焦虑：“怎么样了？我妹夫现在怎么样了？抢救出来了吗？”

“还在抢救室里，医生还没出来。” 杨柳生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当时场面太混乱了。赵一胡突然冲出来袭击陈程，徐景观为了保护陈程，被他刺中了脾脏，流了很多血。” 杨柳生简单跟王玉清聊了一下事情的具体经过，王玉清听得心惊胆战，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泛白，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就在这时，杨柳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 “墨云” 的名字。杨柳生赶紧按下接听键：“喂，墨云。”

“柳生，我刚给蓝村长打过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墨云声音沉稳，带着一丝关切，“蓝大哥已经知道了陈程和徐景观受伤的事情，他会带几个得力的干将，马上到医院来保护你们，你放心。” 显然，墨云的消息很灵通，已经第一时间知晓了医院里发生的变故。

“好的，谢谢你，墨云。” 杨柳生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危难的时刻，有朋友的支持和帮助，让他多了几分底气，“阿文那边，你帮忙多照顾一下，千万别让她知道徐景观受伤的事情，我怕她承受不住。另外，我老婆李娜那边，你也派人帮忙盯着点。” 经过这次的事情，杨柳生算是彻底知道了这伙人的手段有多狠辣，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担心他们会以李娜作为要挟的人质，来逼迫自己妥协。

“好的，没问题。” 墨云爽快地答应下来，“阿文那边我会派人暗中照看，不让她受到任何打扰，李娜那边我也会安排可靠的人盯着，确保她的安全，你就专心处理医院里的事情，有任何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说完，墨云便立即挂断电话，开始安排相应的事情。

杨柳生和王玉清在抢救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走廊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监护仪器发出的 “滴滴” 声和医护人员偶尔的交谈声。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抢救室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却有一丝欣慰。

“医生，怎么样了？我妹夫怎么样了？” 王玉清立刻冲了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轻轻舒了一口气：“放心吧，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苏醒过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到这话，王玉清和杨柳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王玉清激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你们！”

杨柳生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王玉清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徐景观被医护人员从抢救室推了出来，送到了 IcU 病房。他躺在病床上，依旧很虚弱，脸色虽然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苍白。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涣散，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恢复了一些意识，只是感觉右半身没有什么知觉，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恐慌。

没过多久，主治医师杨大夫走到 IcU 病房门口，朝着王玉清和杨柳生招了招手：“家属，你们过来一下，到我办公室来，我跟你们说一下病人的情况。”

王玉清和杨柳生对视一眼，连忙跟着杨大夫走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杨大夫坐在办公桌后面，拿出徐景观的病历，神情严肃地说道：“病人的情况比较复杂，脾脏破裂，我们已经摘除了一部分，这是目前最紧急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主要是脊髓有点小损伤，这是比较麻烦的。日后他有可能会瘫痪，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还要看他后续的康复情况，如果康复得顺利，也有可能与常人无异。”

“大夫，你一定好好救他，求求你了！” 王玉清听到 “瘫痪” 两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抓住杨大夫的手，语气急切地恳求道，“他是我妹夫，也是一名警察，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就这么瘫痪了啊！”

杨大夫拍了拍王玉清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刚刚 A 市警局和云南省局都来过电话，非常重视这个案子，也很关心病人的情况，其他领域的专家也会马上到这里来会诊，我们会组成最好的医疗团队，全力以赴地救治他。你们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抱最大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王玉清点了点头，泪水再次忍不住流了下来，杨柳生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心里也五味杂陈。

回到 IcU 病房外，两人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徐景观，心里充满了担忧。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躺在床上的徐景观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他感觉喉咙有些干渴，想要喝水，于是尝试着呼叫护士：“护士…… 护士……” 他的声音很微弱，但在寂静的病房里，还是被外面的护士听到了。

护士立刻快步走进病房，看到徐景观醒了过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连忙按下了呼叫铃。王玉清和杨柳生听到动静，也赶忙往病房跑去。杨大夫也很快赶了过来，他走到病床边，仔细检查了一下徐景观的情况，又看了看监护仪器上的数据，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醒了，终于醒了，没有大碍，他身体底子很好。” 杨大夫笑着说道，“刀再偏一点点，伤到主动脉，估计就悬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玉清听到杨大夫的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抹着眼泪。杨柳生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个晚上，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夜晚。杨柳生几乎一夜没睡，他坐在 IcU 病房外的椅子上，看着里面躺着的徐景观，心里很不是滋味。徐景观是一名优秀的警察，也是自己的好朋友，为了保护别人，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还面临着可能瘫痪的风险，想想就让人揪心。他默默祈祷着，希望徐景观能够早日康复，重新站起来，回到他热爱的工作岗位上，回到他的家人身边。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明亮，医护人员依旧在忙碌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面临着怎样的挑战。

天蒙蒙亮的时候，洱海边的雾气渐渐散去，第一缕阳光透过医院 IcU 病房的玻璃窗，洒在徐景观的脸上。他微微动了动手指，眼皮也跟着颤了颤，似乎想睁开眼睛看看这清晨的光亮。守在病房外的王玉清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此刻正趴在窗台上打盹，听到病房里传来轻微的动静，立刻惊醒过来，凑到玻璃前仔细看着里面的情况。

“景观，你醒了？” 王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用力敲了敲玻璃窗，试图引起徐景观的注意。徐景观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王玉清身上，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却因为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护士听到动静走了进来，看到徐景观醒了，连忙拿起旁边的棉签，蘸了些温水，轻轻擦拭着他的嘴唇，缓解他的干渴。

“别急，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好好休息。” 护士轻声说道，然后又检查了一遍监护仪器上的数据，确认一切正常后，才转身走出病房，去通知杨大夫。没过多久，杨大夫就带着几名医护人员走了进来，他走到病床边，用手电筒照了照徐景观的眼睛，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恢复得不错，比预期的要好很多。今天可以尝试着喝点水，要是情况稳定，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王玉清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她连忙给杨柳生打了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杨柳生接到电话时，刚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眯了一会儿，听到徐景观恢复良好的消息，顿时精神一振，连忙起身朝着 IcU 病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