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的遗泽 第37章 悬而未决的机关术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地下训练场那蛮荒般的嘶吼犹在，尖端技术实验室内，空气却黏稠得能闻到臭氧与三倍浓度咖啡混合的焦灼气味。

这里，唯有散热风扇永恒不变的低沉嗡鸣。

一群平日里跺跺脚就能让相关产业板块剧烈震荡的国宝级专家，此刻却围着一张巨大的全息投影桌，死寂一片。

有人死死按着刺痛的太阳穴，有人无意识地用指甲叩击着桌面，发出令人心烦的轻响。

桌子中央，悬浮着一卷缓缓展开的竹简三维模型——《机关要术》。

每一个秦小篆旁都标注了现代汉语，字字清晰。

可一旦连成句子，就是天书。

“‘以符为骨，以气为脉，勾连天地，自成心智’……”

一位头发花白的院士猛地一拍桌子，掌中的高分子材料报告被捏得变了形，他声音沙哑地低吼：

“这是对物理学的公然挑衅！我们用纳米级精度将这些符文复刻出来，结果呢？它就是个死物！任何能量输入都没有反应！”

他旁边，戴着老花镜的陈教授几乎要把脸贴进投影里。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地勾画着那些符文，嘴里神经质地念叨：“不对，结构不是平面的……它存在空间曲率……这不是电路图，这是一个‘管道’，一个引导某种未知介质的管道！一个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逆卡诺循环……”

“什么介质？”

一个负责能源注入测试的年轻专家推了推眼镜，报出一串数据，语速快得像扫射：

“电、磁、热、核，所有已知能量形式全部测试完毕，响应值p=0。它就是个完美的、绝对的绝缘体。”

角落里，一直捧着纸质翻译稿沉默的姜芸，忽然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角，站了起来。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哒”一声脆响，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她走到全息投影桌前，指着竹简上的一段话，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各位老师，请看这里——‘凡机关造物，其始也难，盖因无火之薪，无源之水。必以炼气士之息，为其点睛，方可唤灵’。”

她环视一圈，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的决断。

“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的‘炼气士之息’，就是《引气篇》里提到的，那个我们至今无法理解的‘气’？”

“一种……我们尚未发现的全新能量？”

话音落下，死寂的实验室里仿佛被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

“灵气？！”

陈教授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爆出骇人的精光。

“你的意思是，驱动它的‘燃料’，不是任何已知的物理能源，而是一种我们根本无法观测到的……生物能？或者说，玄学能？！”

“可能性很大。”姜芸点头，思路在众人聚焦下反而愈发清晰，“始皇陵里的机关人偶凭什么能活动千年？竹简里提到了‘聚灵阵’，大成的机关造物能自行从‘天地间’汲取能量。这根本就是一套完美的、自带无限续航的动力系统！”

“一个能自采未知能源、实现永动的动力核心……”一位能源专家手里的保温杯盖子滑落在地，发出“当啷”一声，他却毫无察觉，只是喃喃自语，“如果能复现……这已经不是第四次工业革命了，这是神话直接降临！”

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的假设震得头皮发麻。

AI专家摘下眼镜，用力揉着酸胀的鼻梁，语气里满是哭笑不得的自嘲：

“所以……咱们这群全国最顶尖的工程师，对着图纸造出了一台完美无瑕的V12发动机……”

他顿了顿，环视着众人。

“结果却发现，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汽油’这种东西？”

“不止是燃料。”

姜芸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向实验室中央那个被固定在架子上的金属造物。

那是一具按照图纸完美复刻的单兵外骨骼，线条古朴，却处处透着暴力的美学。

她缓缓走过去，冰冷的玄黑色甲胄，沉默地倒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

她伸出手指，轻轻划过胸口那副玄奥的“中枢符文”，指尖能感受到那下面潜藏的、宛如经络般的复杂结构。

“就算有了‘灵气’，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点火’。”

“这些符文，就是钥匙。”

“它不只是能量接口，更是‘指令’的接收器。炼气士用它，将‘意志’灌输给机关。”

“精神力操控？脑波直连？”AI专家瞬间又兴奋起来，但随即垮下脸，“两千年前的脑机接口？这……这不科学！”

“不。”

姜芸凝视着符文，轻声说。

“我们用电信号，他们用‘气’和‘神’。”

“人家，压根没走我们的科技树。”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了更深、更无力的沉默。

绕了一大圈，所有的死结，最终都指向了那件被秦政三百块卖掉，又被国家用雷霆手段追回的……青铜鼎。

指向了那个唯一能产出“气”的……秦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墙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突然发出撕裂空气的蜂鸣！

刘主任身体一震，箭步冲了过去接起。

他只是听着，身体却不自觉地站得笔直。

那张被数据和压力挤压到扭曲的脸，一点点舒展，紧绷的下颌线松弛，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狂喜，从他每一条肌肉纹理里渗透出来。

他“啪”地一声挂断电话，环视了一圈屏息凝神的众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全体都有！”

他停顿了一下，那一眼，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准备……迎接！”

“目标，已入空域。”

“我们的‘钥匙’……”

刘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的嘶吼。

“到了！”

轰！

整个实验室压抑了数日的阴霾，仿佛被这句话瞬间引爆。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迸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

姜芸看着那具冰冷的钢铁骨架，在众人激动的呼吸声中，她仿佛已经听到了……

神话照进现实的第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