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342章 白发燃生

暗室中，青铜阵盘的嗡鸣低沉而压抑，如同垂死者的心跳。冰冷的金属盘面上，莫离的身体依旧冰冷，胸口的灰败怨疽纹路如同活物般狰狞蔓延，几乎要吞噬整个心脏区域。残破面具下露出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呼吸微弱得几近断绝。

云无月跪坐在他身旁，素白的单衣被冷汗和血污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因透支而微微颤抖的轮廓。满头长发，此刻已有大半褪尽了月华般的银辉，化为一种刺眼的、毫无光泽的枯槁灰白，如同秋日衰败的荒草，垂落在她同样苍白、沾着血渍的脸颊和肩头。这灰白，是生命之火被强行抽离的烙印。

她染血的右手，却异常稳定地按在莫离的心口。掌心之下，紧贴着那粒散发着温润如玉、纯净绿芒的结晶——伪·净心玉的雏形。

绿光柔和，却蕴含着源自神魔脊椎最本源的、磅礴的生命创生之力，以及她心头精血中那至纯的净化意志。

“引！” 云无月低喝，声音嘶哑如裂帛。

她不顾识海枯竭的剧痛和身体摇摇欲坠的虚弱，强行催动最后的精神力，引动法阵之力，如同打开了一道闸门！

嗡！

那粒结晶骤然亮起！温润的绿光不再是内敛的玉泽，而是化作一道纯净、温暖、充满生机的能量洪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洗涤一切污秽、滋养万物的力量，顺着云无月的手掌，猛地灌入莫离冰冷死寂的心口！

轰——！

能量入体的刹那，莫离灰败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枯木逢春！

那盘踞在他胸口、正疯狂侵蚀生机的怨疽纹路，首当其冲！浓郁的灰黑色死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纯净的绿光所过之处，灰败的纹路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消融、褪色！那些深入血肉骨髓的怨毒阴寒，在这股磅礴的生命创生之力面前，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魑魅魍魉，被强行净化、驱散！

堵塞、淤积、被石脉阴寒和怨毒侵蚀得如同锈死管道般的经脉，在这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生机冲刷下，开始松动、疏通！干涸枯竭的丹田气海，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了甘霖，贪婪地汲取着这纯净的生命能量，重新焕发出微弱的活力。

更细微处，那些被重创撕裂的肌肉、断裂的血管、受损的内腑，在纯净绿光的包裹下，如同获得了最精纯的养分，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修复、再生！破碎的组织被滋养、连接，新的生机在死寂的废墟上悄然萌发。

莫离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层笼罩的死灰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重新浮现在他的脸颊。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开始变得清晰、平稳，胸腔有了明显的起伏。虽然依旧虚弱，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感，正被一股温热的生机所取代。

成了！

云无月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巨大的疲惫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维持引导的意志力在这一刻溃散，她身体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口滚烫的鲜血无法抑制地狂喷而出！

“云姑娘！” 一直守在暗室角落、大气不敢出的鬼手七惊叫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了云无月摇摇欲坠的身体。

鲜血染红了莫离胸前的衣襟，也溅落在云无月自己枯槁的灰白长发上，红与灰白交织，触目惊心。她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新生的灰白发丝在刚才的能量冲击下显得更加干枯脆弱，大片大片地垂落，遮住了她半张憔悴不堪的脸。

“没…没事…” 云无月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摆了摆手，示意鬼手七不必管她，染血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莫离身上，“护…护法…他…还没…”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溢出。

鬼手七看着云无月惨烈的模样，又看看阵盘上气息逐渐平稳的莫离，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焦急，有担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他知道云无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那枯槁的灰白长发，就是燃烧生命的证明！这代价，太重了！

暗室中，只剩下云无月压抑的咳嗽声、莫离逐渐平稳有力的呼吸声，以及法阵低沉的嗡鸣。

时间在沉重的寂静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青铜阵盘上，莫离那原本死寂的、被灰败纹路覆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弹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也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覆盖在胸口、正被绿光持续净化的怨疽纹路，消融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终于，他那覆盖着破碎面具的眼睑，极其艰难地、颤抖着…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意识如同沉船般，从冰冷漆黑的深海底部艰难上浮。

模糊的视野被昏暗的光线充斥，识海如同被重锤砸过，残留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无数混乱怨念的碎片。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尤其是右臂深处，那股阴寒刺骨的麻木和沉重感依旧存在，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欲裂。

莫离艰难地转动着干涩的眼球，试图聚焦。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几颗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冷萤石。

然后，他看到了跪坐在自己身边，那道熟悉的、清瘦却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身影。

云无月。

她的头微微低垂着，大半张脸被垂落的发丝遮挡。但那发丝…不再是记忆中的如月华流泻的银辉，而是一种刺眼的、毫无生机的、如同枯草般的灰白！大片的灰白！

莫离的心脏，在看清那灰白头发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骤然紧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恐慌、锥心刺痛和冰冷寒意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刚刚恢复的微弱意识！

发生了什么？

她…她的头发…怎么会…

是为了…救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