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的后颈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江风卷着腥咸的潮气灌进领口。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脉搏擂鼓般的跳动——那是用七份他人时光续来的命,此刻正像刚点燃的爆竹芯子,噼啪炸得他太阳穴生疼。
快递箱压在腰后,晶壳上的蛛网裂纹里渗出淡金色微光,像极了他小时候偷拆的那盏琉璃灯,碎了,却还亮着。
松手!夜琉璃的魔纹在腕间翻涌成黑焰,她攥着凌风肩膀的手几乎要嵌进骨缝,再不走,等那光柱把海抽干,连魔血都救不活你!
凌风抬头看她。
魔女眼尾的红痣被水光浸得发艳,往日总绷着的下颌线此刻微微发颤——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魔公主的耳尖,在着急时会泛出极淡的粉。
来不及了。他哑着嗓子,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伞骨断裂处的毛刺,那是母亲蓝布伞上最后一片骨茬,箱子在......
话音未落,小螺突然尖叫。
少女发间的珍珠炸开刺目金光,她整个人踉跄着撞进凌风怀里,指尖死死抠住他外卖服的衣角:哥哥!
箱子在!
它要吃海!
凌风瞳孔骤缩。
原本平静的海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像是被无形的巨口鲸吞。
浪头倒卷着往深海坠去,露出白森森的珊瑚礁和翻着肚皮的鱼群。
而他怀里的快递箱,此刻正发出婴儿吮乳般的轻响——每道晶壳裂缝里都涌出淡金丝线,像无数根细针,扎进海水中汲取着什么。
是鲸息。夜琉璃突然松开手后退半步,魔纹从眼底翻涌到额角,空渊鲸的进食潮。
百年前我随父君巡视边界,见过这种......
她的声音被一声闷雷般的轰鸣碾碎。
一道幽蓝光柱从海底直冲云霄,光柱里翻涌着半透明的胶质,像是某种生物的体液。
凌风只觉眼前一黑,意识如被扯断的风筝线,直直坠入无光之渊。
再睁眼时,他正趴在一片青瓦上。
水雾漫过脚踝,远处有石桥横跨虚空,桥灯在雾里晕成豆大的光斑。
更上方,穹顶正缓缓收缩蠕动,每一次起伏都传来沉闷的咚、咚声,像极了巨人的心跳。
我们被吞了。小螺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少女蹲在他旁边,珍珠垂在眼前轻轻摇晃,这里是空渊鲸的第三胃囊。她颤抖着指向远处——阴影里盘踞着如山峦般的巨物,灰蓝色的皮肤布满褶皱,闭合的双眼下,两道血痕般的纹路延伸至下颌。
那是鲸母。小螺的声音带着哭腔,每头空渊鲸出生前,都要在母体胃囊里吸收百年修行者的残魂当养分......哥哥你看!
凌风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三十余道半透明的影子正从四面八方飘来,有穿道袍的老者,有持剑的少年,甚至还有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他们的轮廓每靠近鲸母一分,就淡上一分,最后如雪花般融进那庞然大物的皮肤里。
他们的生命力......凌风撑着青瓦坐起,突然注意到快递箱的变化。
原本龟裂的晶壳正在渗出淡金雾气,那些被他用命运返还还回去的阳寿余烬,此刻正化作金丝,顺着裂缝钻进箱体。
生态反哺。他喃喃自语。
记忆突然翻涌——昨夜整理快递箱时,活贝账本上新增的条目闪过脑际:【所有被返还的时光,终将以另一种形式回归宿主】。
原来不是系统提示,是规则。
哥哥!小螺突然拽他袖口,工牌!小周的工牌在发光!
凌风摸出兜里的工牌。
褪色的塑料牌面此刻泛着暖黄光晕,工号0731像被重新镀了层金。
他将工牌按在快递箱上,【残响留存】的蓝光闪过——
画面里,百年前的深海。
一名披灰袍的信使站在鲸骨前,他怀里的快递箱与凌风的如出一辙,只是箱身刻着已经风化的古篆。
信使将一枚青铜徽记按进鲸骨裂缝,低笑出声:老鲸啊,你吞了我三船符纸,总得给点好处。
往后这胃囊,就当万界物流的深海驿站吧——你养我客,我养你崽,如何?
画面突然破碎。
咚——
鲸母的眼睛睁开了。
血月般的瞳孔里翻涌着浑浊的光,每一缕视线扫过,水雾里的青瓦就地裂开一道缝。
她的声波裹着罡风席卷而来,震得凌风耳膜出血:寄生虫,你们终将滋养我的子嗣。
三十余道残魂突然剧烈抽搐,他们的轮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像被扔进沸水的雪。
想拿他们当养料?凌风抹掉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他扯断脖颈上的银锁——那是老舵筋给未出生孙女打的长命锁,此刻被他攥得发烫,我偏要当这个寄生虫。
快递箱在他怀里剧烈震动,晶壳裂缝里渗出的金雾凝成实质,顺着他的血管往四肢百骸钻。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箱盖上:【万物归仓】,启!
三十余道光影如游鱼般窜进快递箱。
凌风能听见箱体内部的轰鸣,像千军万马在奔跑,像江河倒灌进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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