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褪色的蓝布窗帘渗进阁楼时,凌风是被指尖的刺痛惊醒的。
他动了动左手,发现小螺不知何时蜷在床脚,珍珠发卡在晨光里泛着淡粉,可她抽抽搭搭的呜咽声,在他耳中只剩模糊的震动。
右耳还能捕捉到风掀动窗纸的沙沙响,左耳却像被塞了团浸水的棉花,更深处有细碎的嗡鸣——是祭坛崩解前最后一刻的残响,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神经。
叮——
快递箱在床头轻颤,金属纹路的幽蓝比往日更暗。
凌风撑着身子坐起,箱盖自动弹开的瞬间,一道半透明的人影从箱内浮起。
是小周,工牌别在胸前,嘴角还沾着他昨夜擦血时留下的草纸碎屑。
别信红衣服的女人......小周的嘴唇开合,声音像从很远的旧磁带里漏出来,她说能回去,其实是拖我们陪葬。
人影只停留了三息,便被箱内翻涌的星河卷走。
凌风盯着快递箱内壁浮现的淡金色文字,喉结动了动——【残响留存已激活:可提取物品携带的记忆投影,持续三息。】
哥哥!
小螺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她的手掌按在凌风手背,温度透过睡衣渗进来。
凌风低头,见她眉心的珍珠正疯狂旋转,原本温润的珠光里翻涌着黑丝:箱子里的星星在倒着转!
就像......就像水烟娘的镜子!
他顺着小螺的手指看过去,快递箱内的星河果然在局部逆旋,银沙般的光粒从漩涡中心向外溅,又被无形的力拽回去。
凌风伸手按住箱身,金属表面传来轻微的灼烫,像在模仿某种他曾见过的......时间流动的轨迹。
叩——叩——
阁楼木门被拐杖敲出闷响。
小螺吓了一跳,缩到凌风身后。
凌风起身开门的瞬间,潮湿的江风裹着铁锈味涌进来。
门口站着个佝偻的老人,白胡子沾着晨露,左手的木拐刻满水痕,右手指节扭曲成鸡爪状,却死死抠着块发黑的船板。
你是......那个撑伞的孩子?老人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盯着凌风怀里的蓝布伞,当年我在永顺号当舵手,船沉那天,有个穿蓝布衫的小娃举着伞往舱底跑,说要找妹妹......
凌风的呼吸一滞。
影母曾说过,他三岁那年在江边走丢,是个打渔的老伯把他捞起来的——可眼前老人嘴里的撑伞的孩子,分明是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片段。
那船上的红裙歌女,不是要救丈夫。老舵筋的喉结滚动,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她把所有人的阳寿当灯油,烧出个假的回头路。
阿舟早死了,死在她唱第一支挽歌前。
她不信,就抓着活人填窟窿......
话音未落,阁楼的窗地被撞开。
夜琉璃裹着魔气掠进来,发尾还滴着暗紫色的血珠。
她扫了眼老舵筋,魔纹在颈间一闪,老人立刻捂着耳朵退到墙角:我该走了......该说的都说了......
你在发烧。夜琉璃伸手按上凌风额头,指尖的魔纹烫得他皱眉,江底的时间乱流渗进你经脉了。
跟我回魔界,用往生泉泡三天。
不等凌风反驳,她拽着他的手腕念动咒语。
阁楼的空气突然扭曲,等再睁眼时,两人站在魔界的青崖边,脚下是翻涌着黑焰的冥河。
夜琉璃将他推进温泉池,自己倚着岩石抱臂:睡。
我盯着。
可凌风根本睡不着。
他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夜琉璃的影子在火光里拉长,像道黑色的盾;再睁眼时,晨光已漫过崖顶,他攥着的羊皮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地址:北江码头3号仓库。
又是这个。夜琉璃从他枕头下抽出七张同样的纸,你连续三晚在睡梦里写。她指尖缠绕着魔焰,我去看过了,仓库里堆的东西......
话没说完,她拽着凌风瞬移到仓库门口。
锈迹斑斑的铁门打开,霉味混着鱼腥味扑面而来。
凌风的瞳孔骤缩——货架上摆着婚戒、童鞋、褪色的全家福,每一件都蒙着层极淡的快递箱气息,像被他的箱子过似的。
你在无意识中用【残响留存】收集证据。夜琉璃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时间乱流在腐蚀你的记忆,所以你才会忘记这些东西是怎么进箱子的。她抓起一只童鞋,上面的蕾丝边还沾着泥,昨天你还记得小螺最爱吃桂花糕,今天早上......
我问她要不要吃糖葫芦。凌风接过话,喉头发紧。
他确实忘了,小螺对糖山楂过敏,上周才因为偷咬了一口吐得昏天黑地。
江风掀起仓库的破布帘,穿堂而过的风里裹着水腥味。
凌风摸出怀里的蓝布伞,伞骨上的金线突然泛起微光——指向仓库最深处,那里堆着七具船锚,每具锚链都缠着褪色的红绸。
该去祭坛了。凌风把伞收进快递箱,箱身传来轻微的震动,像在回应他的决心,我要彻底拆了那镜子。
夜琉璃的魔纹在眼底翻涌,最终只是扯下颈间的魔焰珠塞给他: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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