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掀起外卖服衣角时,凌风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
他望着太素别院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喉结动了动——这门环他该是熟悉的,可此刻竟想不起上一次站在这里是什么时候。
快递箱在脚边轻轻撞了撞他的鞋尖,像在提醒什么,可他连低头看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像有根细针在往脑仁里扎。
老板?
小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试探的轻。
凌风转身时动作太急,怀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是叠空白的外卖订单,边缘被指腹磨得起了毛边。
他蹲下去捡,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突然顿住:这些订单他翻了一路,可上面始终干干净净,连个墨点都没有。
您又在看这个?小桃蹲下来帮他拾纸,狐尾在身后不安地卷成团。
她注意到凌风的指尖在抖,像深秋被雨打湿的竹叶,从槐荫街回来后,您已经翻了十七次。
十七次?
凌风捏着订单的手紧了紧。
他记得电动车碾过槐荫街的柏油路,记得地下室里霉味混着旧报纸的气息,记得母亲转身时眼角的笑纹——可再往前呢?
送完上一单外卖是几点?
昨夜有没有给夜琉璃送醒神汤?
这些片段像被揉皱的纸团,怎么也展不平。
叮——
寄魂郎的歌声突然变了调。
凌风抬头,看见半空中浮起几点红光,像被血浸透的星子,在晨雾里明明灭灭。
系统提示音裹在歌声里,带着电子音的机械感:检测到宿主近期关键记忆缺失——最后一次清晰回忆为下一章缔约祭坛仪式。
代价么......凌风笑了,笑得比哭还涩。
他想起快递箱解锁【记忆温养】时的蓝光,想起系统提示里那句每次使用,随机遗忘一段重要经历。
原来不是随机,是挑着最疼的地方挖。
他摸了摸胸口的缔约玉牌,那里还沾着半块融化的奶油——不,是记忆的碎屑,早该随着晨风散了的。
小桃的尾巴尖轻轻扫过他手背:要试试新功能么?她指的是【记忆温养】,或许......
凌风打断她,弯腰抱起快递箱。
他需要确认这功能的边界,就像确认一把刀的刃口有多利——毕竟往后要靠这东西在神魔堆里讨生活。
驿站后堂的香炉飘着沉水香。
凌风把快递箱往桌上一放,晶膜泛起幽蓝的光。
他默念着癌症晚期老人,箱盖地弹开,一卷泛黄的信纸飘了出来。
那是上周三接的单,老人躺在病床上,攥着信纸说:帮我存着,等我闺女嫁人的时候放给她看。
记忆回放的蓝光在空气中凝成画面。
老人枯瘦的手抚过信纸,喉间带着痰音:小芸啊,爸没能看到你穿婚纱......
围观的散修们抽起了鼻子,扫地的老仆妇抹着眼泪,连向来冷脸的夜琉璃都倚在门框上,指尖攥着醒神汤的瓷碗,指节发白。
可当画面消失时,凌风突然愣住——他望着空荡的蓝光,嘴唇动了动:她......她说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小芸。夜琉璃的声音像冰碴子,你上周三亲口记在配送单上的。
刀疤刘不知什么时候晃了进来,叼着根烟,笑出满嘴黄牙:信使之箱能存千秋事,可没人说清,是谁替你忘了。他伸手敲了敲快递箱,你存别人的记忆越清楚,自己的脑子就越空——这买卖,划算么?
凌风没接话。
他盯着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里有团黑雾在爬——像极了槐荫街地下室里,拽着母亲脚踝的那些。
当晚,小桃翻遍了青丘古籍。
她蹲在快递箱前,打着手电筒照箱壁,终于在夹层缝隙里发现道淡金色符文——形似伞骨撑开,纹路里凝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庇护型血契。她翻着《妖典·契录》,狐耳抖了抖,只有至亲以命相托才能激活......老板的快递箱,是影母留的?
她刚铺开黄符要画反向解析阵,身后突然响起银铃轻响。
孟婆幺女不知何时站在廊下,红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小狐狸,你想唤醒他的记忆?
小桃手一抖,朱砂笔在符纸上晕开团血花:我......
可以。孟婆幺女走上前,指尖点在符阵中央,但你要知道,每一段被找回的过去,都会让现在的他少活一刻——执念太重,魂难归轮。她的眼睛在夜色里泛着幽绿,像两盏鬼火,你救得了他的记性,救不了他的命。
凌风是在次日清晨知道这事的。
他站在驿站大厅,望着小桃泛红的眼尾,又看了看孟婆幺女留下的半张符纸,突然笑了:别停。他说,把那录音机搬过来,设成记忆备份终端。
众人愣住。
从今往后,所有委托涉及临终遗言、未尽心愿者,均可申请免费记忆封存服务。凌风打开快递箱,十五年来的配送单像雪片般飞出来,我们存的不只是记忆,是......是让那些想说没说的话,想做没做的事,有个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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