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罗虎、赵老四、宋献策三人,被陈海连夜召集过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警惕。
他们以为,官军的下一次进攻,这么快就要来了。
陈海看着他们紧绷的神情,没有卖关子,直接让刚回来的姜涛将消息说了出来。
“贺人龙,撤了?”
罗虎那张横肉遍布的脸,瞬间僵住,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瞪着姜涛,嘴巴微张,似乎没能处理这个信息。
姜涛的语气斩钉截铁。
“是全线撤退。”
“连营盘都顾不上拆干净,连夜逃出了秦岭,看方向是直奔西安府去了。”
死寂。
一种混杂着震惊与不敢置信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议事厅。
“百……百总……”
罗虎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嗓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你是说,贺疯子那个龟孙……跑了?”
“跑了。”
陈海靠在椅背上,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下一秒,压抑到极点的气氛轰然引爆!
“喔!!!”
罗虎猛地一拳砸在厚实的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他那张凶悍的脸上,横肉都在狂喜中剧烈颤抖!
赵老四一直紧绷的脸,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虽然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但眼中的光彩却骗不了人。
几人反复向姜涛和陈海确认,直到每一个细节都对得上,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不对劲。”
一直沉默的宋献策,抚着胡须,眉头却微微皱起。
“贺人龙此人,骄横残暴,睚眦必报。我等让他折损如此多的精锐家丁,他岂会善罢甘休?”
“就算不敌,也该是据营死守,等待援军,而非这般仓皇逃窜,此事不合常理。”
众人脸上的喜色稍稍褪去,都觉得宋献策言之有理。
陈海抛出问题:“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罗虎瓮声瓮气地说道:“管他娘的!肯定是咱们的轰天雷和火铳,把那龟孙的胆给吓破了!”
赵老四摇了摇头:“吓破胆不假,但还不至于让他连夜逃命。我猜,是他后方出了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宋献策身上。
宋献策缓缓道:“我猜,定是流寇主力,从别的方向杀出了重围!甚至……让朝廷吃了一场大败仗!否则,以洪承畴的性子,绝不会如此急切地调回所有兵马。”
这个猜测,已经与陈海所知的历史真相,相差不远。
陈海心中暗赞,面上却不动声色,借着这个台阶顺势而下,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宋献策。
“先生所言,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贺人龙是条疯狗,但他的主人是洪承畴。能让主人连狗链子都不要了,仓皇召回,必然是后院起了滔天大火。”
他一锤定音。
“也就是说,至少在短时间内,我们安全了。”
这个最终的确认,像是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
压抑了太久的紧张、恐惧、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狂喜!
当晚,贺人龙全线溃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营地。
寂静的山谷轰然炸响,瞬间沸腾!
人们从简陋的屋棚里冲出来,奔走相告,欢呼声、哭泣声、大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冲天的声浪,久久不息。
之前因伤亡而笼罩在营地上空的阴霾与哀嚎,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喜悦彻底冲散。
……
第二日。
天气微凉,一扫连日的暑气。
营地中央的校场上,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台。
一场极其隆重的庆功与追悼大会,在此举行。
陈海一身素服,亲率所有未曾负伤的战兵,来到营地后山那片新开辟出的墓地。
十七座新坟,静静伫立。
伤员家属们跪在坟前,压抑的哭声令人心碎。营地里的民众也自发地跟在后面,黑压压的一片,沉默地站着。
气氛肃穆而凝重。
战死士兵所在旗队的镇抚,依次走上前,用沙哑却洪亮的声音,宣读每一个逝者的英勇事迹。
“第一旗队,赵烽!守城战中,身中三箭,依旧死战不退,最终为堵缺口,与敌同归于尽!”
“第二旗队,陈守山!以血肉之躯,扛住敌军云梯,为同袍争取宝贵时间,力竭战死!”
……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鲜活的故事,一段壮烈的牺牲。
宣读完毕,陈海亲自上前,为每一座新坟,斟上一碗薄酒。
“鸣铳!”
他沉声下令。
“砰!砰!砰!”
三声铳响,撕裂长空,惊起林中飞鸟无数。
这是他们的礼炮,是送别英雄的最高敬礼。
哀悼仪式结束后。
陈海带着众人来到伤兵营,看望那些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勇士。
一个腿伤的伤兵看到陈海来了,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陈海快步上前,一把按回床上。
其余战士也是纷纷被随行的宋献策等人安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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