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一场血战,三日之内便会爆发。
营地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绷。
刀枪磨得雪亮,弓弦拉得嗡嗡作响,连山谷的风里,都弥漫着一股铁锈与汗水混合的肃杀之气。
然而,三天过去了。
官军,没来。
五天过去了。
官军,依旧没来。
姜涛派出去的探子,每天带回来的情报,都让营帐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古怪。
“报主公!贺人龙部在三十里外的溪水边安营,已经三天了!”
探子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们……他们在抓鱼!”
又一日。
“报主公!贺人龙昨日猎获一头野猪,全军大宴,彻夜饮酒,酩酊大醉!”
再一日。
“报主公!贺人龙麾下两名军官因赌钱斗殴,被他各打了二十军棍……”
听着这些情报,罗虎感觉自己蓄满力气的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憋得他脸膛涨红。
“他娘的!这贺人龙是来剿匪的,还是来游山玩水的?!”
赵老四也是哭笑不得:“我带兵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打仗的。这哪是官军,比咱们以前当流寇时还散漫!”
宋献策捋着胡须,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
“主公,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贺人龙如此拖沓,要么是骄横到了极点,要么……就是在等什么。”
陈海看着沙盘上代表敌军的小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是在等什么。”
“他就是单纯的,从根子上烂透了。”
作为历史系的学生,他对明末这些骄兵悍将的德性,再清楚不过。
吃空饷,杀良冒功,养寇自重,消极避战……这才是他们的常态。
贺人龙这种表现,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完美复刻。
“他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陈海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利用这段时间,让弟兄们把战术再多演练几遍,把陷阱再多挖几道。他想玩猫戏老鼠的游戏,那我们就让他看看,到底谁是猫,谁才是那只会被活活玩死的老鼠。”
时间,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又拖了整整五天。
当贺人龙的大军,终于像一群酒足饭饱的懒汉,慢悠悠地晃到那条狭长山道前时,距离他们接到洪承畴的军令,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
“将军,此处山道狭窄,两侧悬崖峭壁,最易设伏。”一名副将谨慎提醒。
贺人龙虽然骄横,但毕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基本的军事嗅觉还是有的。
他看了一眼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幽深山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派一队人上去,给老子搜干净了!一只鸟都不准放过!”
一队官军斥候,立刻手脚并用地朝着两侧的悬崖上攀爬而去。
悬崖之上,罗虎第一旗队下的先遣队,王大疤正带着几个弟兄死死地潜伏在草丛中。
他们脚下,就是早已准备好的,用粗壮藤蔓捆绑的巨石和滚木。
“头儿,官军的探子上来了!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士兵手心全是汗,声音都在发抖。
王大疤看了一眼,那群狗官军还未到达伏击的最佳位置,滚木礌石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但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军身影,他牙关一咬。
“等不了了!被他们摸上来,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动手!给老子砸!”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把钢刀同时挥落,狠狠砍在紧绷的藤蔓上!
轰隆隆——!
数十块巨石和滚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悬崖上呼啸而下,如同山崩一般,狠狠砸向下方狭窄的山道!
山道上的官军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惊呼声、战马的悲鸣声响成一片。
但因为贺人龙提前让大军停下了脚步,这波出其不意的攻击,造成的实际杀伤并不算大。
只有几个倒霉的先锋被砸得筋断骨折,血肉模糊,一匹高头大马被滚木砸断了腿,凄厉地嘶鸣着倒在地上。
山道,被彻底堵死了。
贺人龙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听着伤兵的哀嚎,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他不是心疼那几个兵的性命。
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反了!反了!一群蟊贼,竟敢主动攻击朝廷大军!”
他暴跳如雷,指着悬崖上方,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给老子放箭!射死他们!把他们的尸体挂在树上喂乌鸦!”
攀到半路的弓箭手们立刻弯弓搭箭,朝着悬崖上方一通覆盖射击,但陈海的伏兵早已在得手后迅速撤离,密集的箭雨只射了个空。
拄着拐杖的吴庸,看到贺人龙那暴怒如狂的样子,心中一阵狂喜。
怒吧!
越愤怒越好!
只有这样,你才会不计代价地去进攻,才会和陈海拼个你死我活!
官军花了足足半天时间,才清理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当他们终于穿过山道,来到山谷前那片开阔地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勒住了缰绳,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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