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坊内,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陈海正全神贯注地用一把简陋的卡尺,测量着手中刚刚冷却的燧发枪机簧。
这是第一批试制的核心零件,关乎着他未来军队的战力,不容有失。
整个工坊都沉浸在这种创造新事物的、充满希望的秩序感中。
就在此时——
“砰!”
一声瓦罐摔碎的脆响,紧接着是一声尖锐到撕心裂肺的女声,像一把锥子,狠狠刺破了铁匠坊内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凭什么啊!”
陈海的手指猛地一顿,目光瞬间锐利如鹰。
紧接着,更嘈杂的声音如失控的潮水般涌来。
“俺们家男人为了盖新墙,累得都吐血了,分到的工分,凭什么换不来一口锅!”
“说好的铁锅!铁盆呢!都等了快半个月了!”
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中夹杂着压抑的喘息。
“再没有锅,俺们一家老小,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了!孩子发着烧,要冻死人了!”
女人的哭诉、孩子的啼哭,混杂在一起,狠狠地冲击着铁匠坊紧闭的大门。
“砰!砰!砰!”
沉闷的砸门声,让整个坊墙似乎都在震动。
正在一旁核对物资的宋献策脸色大变,他丢下账本,疾步走到陈海身边,声音急促而凝重。
“主公,是新来的流民,为了铁锅的事……再闹下去,恐怕要出大事!”
陈海将手中精密的机簧轻轻放下,仿佛放下的不是一块钢铁,而是一份安逸。
他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像深冬的寒潭。
“开门。”
两个字,冰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宋献策一挥手,几个亲卫立刻上前,沉重地拉开了坊门。
门开的瞬间,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
几十个情绪激动的流民,在看到门口那个如山般站立的身影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他们脸上的愤怒和不满,瞬间被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对强者的本能敬畏所取代。
陈海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那目光不带杀气,却比刀锋更加冰冷,让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整个场面,鸦雀无声,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宋先生。”
陈海没有看那些流民,而是侧头对宋献策说道。
“主公,我……”
“把铁柱给我叫来。”
陈海直接打断了他,命令发出,不带一丝温度。
很快,正在高炉那边忙得满头大汗、浑身黢黑的铁柱,被叫了过来。
他一看到这阵仗,特别是陈海那平静得可怕的脸,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要坏事。
“百总,宋先生。”
“铁柱。”
陈海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得让人发慌。
他当着所有流民的面,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问你,为什么答应发给乡亲们的铁锅铁盆,迟迟造不出来?”
这平静的声音,却像一柄无形的冰锥,让铁柱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百总,这……这事真不赖兄弟们懒散啊!”
铁柱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几乎要哭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一跺脚,满是憋屈地嘶吼道:
“铁匠坊的兄弟们,天天炉火都不带熄的,拼了命在打!”
“可问题,出在铁料上!”
他指着不远处那座还在冒着黑烟的土高炉,声音里充满了工匠的无奈与绝望。
“之前缴获的那些破铜烂铁,都用完了!现在,只能用咱们自己炼的新铁!”
“可这新铁……百总,它……它根本就不是给人用的料啊!”
“咱们那个土高炉,炼出来的铁疙瘩,又硬又脆,里面的杂质多得跟石头渣一样!”
“兄弟们光是把一块生铁块,锻打成能用的熟铁,就要比以前多花好几倍的功夫和炭火!”
“打出来的锅,还特别容易开裂,淬火的时候‘砰’一下就碎了!十个里面,总要废掉三四个!这么一来,产量怎么可能跟得上啊!”
铁柱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些原本怒气冲冲的流民,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转化为了另一种担忧和茫然。
陈海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灯下黑的致命错误。
他天天忙着练兵,搞基建,搞卫生,却把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材料工业,给忽略了。
钢铁!
这才是支撑一个文明从蒙昧走向强大的脊梁!
没有足够多、足够好的钢铁,造火枪是空谈,造农具是空谈,造更先进的器械,更是天方谭!
他那个用30点仁善值兑换的【土法高炉建造图纸】,终究只是个入门级的玩具。
能炼出铁来,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是奇迹了。
但想靠它支撑起一个工业体系,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所有流民和匠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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