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站在多铎的中军大帐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帐外,秋风呼啸,卷起漫天沙尘,如同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奏响的序曲。
多铎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沙盘上的德州城,仿佛要将那座城池用目光烧成灰烬。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或者说,从一开始,这位豫亲王的字典里就没有“耐心”这两个字。
“孔有德,本王再问你一次,你的红夷大炮,能不能轰开德州城墙?”多铎的声音嘶哑,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在低吼。
“王爷,”孔有告别扭地拱了拱手,“德州城墙,末将早年见过,不算特别坚固。只要炮位得当,轰塌一角,不难。”
“好!”多铎猛地一挥手,“那就给本王轰!本王要你三天之内,把德州城墙给本王砸成一个大豁口!本王要亲率八旗勇士,从那豁口里冲进去,把赵老四的脑袋拧下来!”
孔有德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的多铎听不进任何劝告。
强攻德州,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
靖难军的火器之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不是明军那些放两下就炸膛的破烂玩意儿。
但他没有选择。
他是降将,是多铎的刀。
主子要他砍哪里,他就得砍向哪里。
……
德州城外,十里。
清军的大营连绵不绝,旌旗如林。
无数的民夫被驱赶着,在炮兵的指挥下,开始挖掘炮兵阵地,垒砌土方。
一门门黑黝黝的红夷大炮被从大车上卸下,炮口狰狞地对准了远方那座沉默的城池。
德州城头,赵老四正拿着一根工坊制作的千里镜,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远处的敌营。
“嘿,这帮孙子还真把家伙什都亮出来了。”赵老四放下千里镜,吐了口唾沫,“孔有德这二鞑子,当年在登州,靠的就是这些红夷大炮。现在想拿来对付俺老四?”
他身边,一名从周平那调来的炮兵军官,一脸严肃地在测距仪和图纸上比比划划。
“报告总指挥,根据测算,敌军炮兵阵地距离我方城墙约三里。这个距离,在我方12磅加农炮的有效射程之内。但他们的红夷大炮,打得也够远,对我方城墙威胁很大。”
“威胁?”赵老四一撇嘴,指着城墙内侧一排排用沙袋和泥土垒砌起来的临时加固工事,“看见没?这叫防炮垒。他那实心弹打过来,最多砸个坑。想把墙轰塌?让他做梦去吧!”
“传令下去!”赵老四的嗓门陡然拔高,“炮营的宝贝疙瘩都给俺抬上来!让弟兄们把炮弹都擦亮点儿!等鞑子的炮一响,咱们就给他来个炮火覆盖!”
“告诉炮营那帮小子,总镇说了,这一仗,炮弹管够!谁他娘的要是给俺省炮弹,俺扒了他的皮!”
城墙上下,一片紧张而有序的忙碌。
一箱箱的开花弹被从弹药库运上城头,堆放在炮位旁边。
炮手们仔细地检查着火炮的每个部件,用油布擦拭着冰冷的炮身,眼神里满是期待。
这些新式火炮,才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两日后,清晨。
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探出头,薄薄的晨雾尚未散尽。
“咚——咚——咚——”
清军大营中,沉闷的战鼓声响起,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孔有德身披重甲,亲自来到炮兵阵地前。
他看着眼前这三十门红夷大炮,心中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他就是靠着这些利器,纵横山东,打得明军闻风丧胆。
如今,却要用它们去攻击一支装备了更恐怖火器的军队。
“开炮!”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挥下了令旗。
“轰!轰!轰!”
三十门红夷大炮几乎在同一时间怒吼起来。
巨大的炮声震耳欲聋,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炮口喷出长长的火舌和浓密的白烟,一颗颗几十斤重的实心铁弹呼啸着划破长空,带着死神的尖啸,砸向德州城墙。
“来了!”
德州城头,观察哨声嘶力竭地大喊。
“轰隆!”
一颗炮弹狠狠砸在城墙上,碎石飞溅,在坚固的城砖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白点。
紧接着,更多的炮弹陆续命中,城墙上烟尘弥漫,仿佛被无数重锤猛击。
然而,当烟尘散去,城墙依旧屹立不倒。那些炮弹,大部分都被厚实的防炮垒和沙袋缓冲了力道,造成的伤害远比想象中要小。
赵老四稳稳地站在城楼上,任凭碎石从身边划过,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就这点动静?给俺挠痒痒呢?”他转向身边的炮兵指挥官,“该咱们了!”
“目标,敌军炮兵阵地!三轮急速射!给老子把他们的炮都给敲了!”
“是!”
随着尖锐的哨声响起,德州城头,三十门12磅加农炮和十多门更老式的中型火炮同时揭开了炮衣。
炮手们动作娴熟地装填着开花弹,设定引信。
“全军……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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