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的使者很快就到了徐州。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高杰营中那种草莽之人。
而是一位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穿着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下巴抬得老高,眼神里满是文人对于武夫的天然鄙夷。
“陈将军接旨!”
官员捏着嗓子,展开一卷黄绫,也不管陈海是否跪下,便自顾自地念了起来。
内容无非是些夸赞陈海“心向王师”、“剿匪有功”的空洞屁话。
最后,话锋一转,落到了正题上。
“……兹体国之栋梁,特授尔为‘东平侯’,食邑五千户,世袭罔替。原刘泽清、高杰所辖之地,尽数归尔管辖,望尔好自为之,忠心王事,钦此!”
官员念完,将黄绫一合,斜着眼看陈海,等着他感恩戴德地上前领赏。
陈海还未发话,一旁的周平先忍不住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瓮声瓮气地开口:“这位大人,你是不是念错了?”
那官员眉头一皱,厉声道:“放肆!朝廷旨意,岂容尔等武夫质疑!”
“我就是想问问。”
周平挠了挠头,脸上堆满了“憨厚”的表情。
“这徐州,是我们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刘泽清的地盘,也是我们自己占的。”
“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你们的封赏了?”
“天下有这样的道理?”
“你!”官员气得脸皮发紫。
“周将军,莫要为难天使。”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刚刚从河南赶来徐州,风尘仆仆的宋献策,一身布衣,笑着走了上来。
他先是对那官员拱了拱手,随即转向陈海,脸上笑意更浓。
“主公,属下倒是觉得,朝廷这番封赏,颇有深意啊。”
周平一愣,不知道宋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献策捋着山羊须,慢条斯理地分析道:“主公请想,那李自成占据京城,给手下许诺的是封王;北边那位多尔衮,给吴三桂的也是平西王。”
“到了咱们这位南京的陛下这里,主公您扫平江北,立下不世之功,却只得一个侯爵。”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朝中诸公眼里,主公您的价值,连吴三桂那样的降将都不如。”
“这哪里是封赏?分明是打发城门口的叫花子呢!”
“噗……”
帐内有将领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
那官员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宋献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海从头到尾都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直到此刻,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名官员面前。
“旨意,我收下了。”
官员一愣,脸上刚要露出一丝得色,以为陈海终究还是服软了。
“但是。”
陈海的语气平静无波。
“这侯爷,我受不起。你回去告诉马士英,让他留着赏给别人吧。”
他看也没看那卷黄绫,转身走回帅位,声音陡然转冷。
“周平。”
“末将在!”
“传令,火器营即刻开拔,目标,寿州!”
“得令!”周平轰然应诺,眼中全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光芒。
那名官员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用官位和虚名拿捏的军阀。
陈海根本没在跟他们玩朝堂上的那一套。
……
大军南下的同时,一张无形的大网,也由姜涛的黑冰台悄然撒开。
这一次的目标,是江北四镇中仅存的砥柱,也是南明朝廷最后的依仗——靖南伯,黄得功。
陈海很清楚,黄得功与刘良佐、高杰之流截然不同。
此人是员悍将,更是个忠臣,一个真正的硬骨头。
想让他像高杰一样望风而降,绝无可能。
对付硬骨头,不能光用锤子砸,得从里面下手,让它自己从内里先酥了,烂了。
“主公的意思是,先打舆论战?”姜涛一身黑衣,身形仿佛要融进帐角的阴影里。
“不只是舆论战。”
陈海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着。
“我要你把马士英、阮大铖那帮人,暗地里跟清廷勾结的信件、证据,不管是真是假,都给我编造出来,散播出去。”
“我要让全天下的人,尤其是黄得功,都看看他效忠的,是一群什么货色。”
“这还不够。”
陈海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另一个点,“操江水师总兵,翁之琪。”
“此人是黄得功妻子翁氏的堂兄,又和江南的陆家商帮有旧。你去找陆文凯,让他去跟翁之琪‘聊聊’。”
“告诉翁之琪,大明这条船要沉了,是抱着石头一起死,还是换条大船继续荣华富贵,让他自己选。”
“只要翁之琪松口,就让他去劝翁氏。枕头风,有时候比刀子还管用。”
姜涛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属下明白,釜底抽薪,再从内宅入手。只是……就算如此,黄得功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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