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的这篇《讨贼檄文》,像一场燎原的野火。
以济南府为中心,通过他麾下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和商路,在短短半个月内,撒向了整个天下。
山西,闯军大营。
帐内光线昏暗,李自成捏着那张起了毛边的纸,反复看着。
帐外,是伤兵压抑不住的呻吟,和将领们因兵败而焦躁的争吵。
一片石的惨败,是扎在每个人心头的一根毒刺。
“他娘的!”一名将领将檄文拓本狠狠拍在桌上,眼珠子通红,“这姓陈的,把话都说到咱们心坎里了!”
“可不是吗!”另一人满脸愤懑地接话,“咱们兵败之后,立马就派人去了南京,想着都是汉家儿郎,该同仇敌忾,先把鞑子赶出去再说!”
“结果呢?”
“那帮南边的软骨头,把咱们的使者当狗一样骂出来,还说咱们是流寇,不配跟他们谈国事!”
田见秀默默捡起桌上的檄文,长叹一声。
“这陈海,倒是看得明白。”
“‘联虏平寇’……前宋的教训,这才过去几百年,就忘干净了。”
李自成缓缓抬起头。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将那份檄文小心翼翼地折好,再折好,郑重地揣进怀里,紧贴着胸口。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沙磨过。
“让兄弟们都看看,看看这天下,还有谁不是糊涂蛋。”
……
安阳,清军大营。
“混账!”
豫亲王多铎一脚踹翻面前的鎏金火盆,炭火四溅,将华丽的波斯地毯烧出几个焦黑的窟窿。
他俊朗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一把将手里的檄文撕得粉碎。
“陈海!这个泥腿子出身的贼寇,竟敢坏我大清国策!”
一旁的孔有德连忙躬身,脸上堆着谄媚的笑,眼神深处却是一片阴狠。
“王爷息怒,此贼不过是跳梁小丑,提前叫破了咱们的计策而已。依奴才看,这反倒是好事。”
“好事?”多铎斜睨着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王爷您想,”孔有德压低了声音,凑得更近了些,“他这么一嚷嚷,南京那帮蠢货为了撇清关系,为了向天下人证明自己不是卖国贼,反而会更急着跟咱们合作,出钱出粮,好堵住天下人的嘴。”
“至于这陈海……”
“他既然自己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那咱们正好拿他开刀,杀鸡儆猴!”
多铎的怒气稍平。
他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眼中凶光毕露。
“你说得对。”
“本王正愁找不到由头南下,他就把脖子伸过来了。”
“传令下去,全军整备,目标德州!本王要亲手拧下那个赵老四的脑袋,让陈海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八旗天兵!”
……
南京,秦淮河畔。
茶楼里,几个头戴方巾的士子,正对着一张传抄来的檄文口诛笔伐。
“荒谬!一派胡言!”一名士子气得满脸通红,“吴将军乃国之栋梁,岂会降清?这陈海逆贼,分明是想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正是!满人入关,是为君父报仇,乃我大明之友邦!陈海、李自成此等流寇,才是掘我大明根基的心腹大患!”
起初,整个南明朝堂与士林,皆对此嗤之以鼻。
可随着北边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吴三桂受封平西王、清军在北方各地剃发易服、多尔衮在北京紫禁城登基称帝——那些言之凿凿的“友邦论”,开始变得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火辣辣地抽在所有人的脸上。
马士英的府邸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阁老,现在外面……外面都说我们是秦桧啊……”一名官员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说道。
马士英端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放下茶杯,面色阴沉如水。
“慌什么!”
“吴三桂降了又如何?清人势大,已是定局。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跟谁结盟,而是该投靠谁!”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里透着一股无耻到极点的清醒。
“投李自成?”
“咱们的田地、家产、脑袋,能保住几样?那刘宗敏在北京城是怎么拷掠百官的,你们忘了?”
“可若是……投了大清呢?”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话语如毒蛇般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咱们,还是朝廷命官,是士大夫。大清要治理这汉家天下,离不开我们。顶多,就是换个主子伺候罢了。身家性命,总归是能保全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羞愧地、沉默着低下了头。
“当然,”马士英话锋一转,又缓缓坐了回去,恢复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这些话,都给老夫烂在肚子里。”
“明面上,我们还是要打着为君父报仇的旗号,继续跟北边联络。”
“至于陈海那个逆贼……他既然要南下‘清君侧’,那就让他来!江北三镇的兵马,正好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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