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的战报,终于进了济南府。
信使冲进议事厅时,整个人已经脱了形。
他腿一软,直挺挺地扑倒在地,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
“报——!主公!山海关……急报!”
“李自成……大败!”
“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大顺军十余万主力,于一片石……全线溃败!”
“李自成……正率残部向京城逃窜!”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砸在光洁的地砖上。
整个议事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死寂只持续了一息。
下一刻,压抑不住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轰然炸响!
“他娘的,还真打起来了!”
“李自成完了!”
“这吴三桂居然投了东虏?”
罗虎一拳狠狠砸在沙盘边缘,震得代表军队的小旗子东倒西歪。
他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和亮光,蒲扇大的手掌抓住赵老四的胳膊,吼得唾沫星子横飞。
“老四!你听见没!李自成败了!”
“京城空了!京城现在就是个不设防的城,咱们随时可以拿啊!”
他猛地转向主位上的陈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重重单膝跪地,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巨响。
“总镇!趁他病,要他命!”
“李自成的主力被多尔衮打残了,现在就是咱们出兵取京城的最好时机!”
“这龙椅,咱们不去坐,还他娘的等谁?!”
“请总镇发兵北京!”
“末将愿为先锋!”
压抑已久的野心和热血瞬间冲上了所有将领的头顶,他们纷纷出列,甲叶摩擦,声若洪钟。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天命所归。
李自成和清军拼了个两败俱伤,他们就是那只最后的黄雀,可以轻而易举地直捣黄龙,君临天下。
然而,陈海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副巨大的地图上,眼神幽深,已经看到了千里之外的烽烟与血火。
“都说完了?”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喧闹的议事厅瞬间鸦雀无声。
陈海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他拿起一根长杆,点了点山海关的位置。
“李自成是败了。”
陈海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可他是败给了谁?”
罗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吴三桂和……东虏。”
“说错了。”
陈海摇了摇头,手中的长杆,重重地戳在“山海关”三个字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地图捅穿。
“是多尔衮。”
“吴三桂,只是那个负责开门的人。”
“这场仗,真正的赢家,是多尔衮。”
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我们现在去北京摘桃子,坐上那张龙椅。”
“你们猜猜,多尔衮的八旗铁骑,是会先去追杀李自成的几万残兵,还是会掉过头来,先敲一敲我们这紫禁城新主人的门?”
“届时,我们面对的,将是挟大胜之威、士气正盛的数万八旗精锐,外加吴三桂手上那支完整的关宁铁骑。”
“我们,是在替李自成挨那最重的一刀。”
这番话,没有一丝温度,字字句句都砸在众人心头。
刚才还热血沸腾的将领们,一个个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们只看到了空虚的北京,却忘了北京城外,还有一头刚刚饱饮了鲜血,正舔舐着爪牙的猛虎。
罗虎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想反驳,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想着打仗,抢地盘。
可总镇想的,是打完之后的事,是生死。
“那……总镇,咱们就这么干看着?”赵老四皱紧眉头,满心都是不甘。
“看戏,也要找个好位置。”
陈海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算计。
他手中的长杆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从山东直指河北与北京的交界处。
“老四。”
他看向赵老四。
“我命你,即刻率领你部,共计四千兵马,再加周平部的一个火炮局,进驻冀鲁边界的德州一线。”
“要大张旗鼓,旌旗十里,做出随时准备北上,与清军争夺北京的姿态。”
赵老四一怔:“做姿态?”
“对。”陈海点头,眼神锐利,“就是做给多尔衮看。让他以为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北京,让他摸不清我的虚实。他要南下,就得先掂量掂量,会不会被我在背后捅穿了腰子。”
安排完这步棋,陈海的目光转向了另一边,正挠着头一脸郁闷的罗虎。
“罗虎。”
“末将在!”罗虎立刻挺直了腰杆,像一头被唤醒的猛兽。
“北京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死。”
陈海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我给你个真正的肥差。”
他的长杆,从山东向西南方向猛地一划,直指中原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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