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的审讯帐篷里,光线昏暗。
一盏油灯的豆火,在潮冷的空气中无力地摇曳。
这里没有刑具。
没有烧红的烙铁,也没有呛人的辣椒水。
情报局负责审讯的吴队长沉默地将一碗肉粥推到吴庸面前。
粥还冒着腾腾热气,旁边搁着一壶清水。
浓郁的肉香霸道地钻进吴庸的鼻腔,瞬间引爆了他腹中翻江倒海的饥饿。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闻过食物的味道了。
精神被地狱般的炮火彻底碾碎,此刻,**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那点可怜的读书人骨气,连同他自诩的智谋,在这碗肉粥前,一同化为了齑粉。
他很清楚,自己的生死,就在对面这个年轻人的呼吸之间。
吴庸扑了上去,狼吞虎咽。
他将整张脸埋进碗里,滚烫的粥汤也毫不在意,喝得碗底朝天后,甚至伸出舌头,将碗壁舔舐得干干净净。
他抬起那张沾满血污和米粒的脸,看向对面神情冷漠的情报局负责人。
“说吧。”
吴队长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冰冷的铁钉,直直敲进吴庸的脑子里。
“李自成在四川的所有情况。”
吴庸不敢有任何隐瞒。
他像竹筒倒豆子,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从李自成在川中被官军与地方土司联合绞杀的窘境,到流寇各营之间因分赃不均、地盘争夺产生的龌龊。
“……那混天星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蠢货,我……我为了骗他尽快出兵,就说陈家寨里有内应,还说……还说主公您把最精锐的火器营调走了……”
吴庸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都是我信口雌黄!是我捏造的谎言!”
他甚至供述了自己所知的,几股游荡在秦岭南麓的小股流寇的兵力虚实,以及对他们行军路线的推测。
为了活命,吴庸绞尽脑汁,终于抛出了他最后的筹码。
“军爷!军爷!”
他膝行两步,凑到吴队长脚边,脸上挤出无比谄媚的笑容。
“小的还有一事要报!黑风寨覆灭前,我怕有不测,偷偷在后山一棵歪脖子松树下,埋了一批金银!足足三千两!”
“我……我愿意献给主公,只求主公饶我一条狗命!”
说完,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吴队长。
三千两白银,这是一笔足以买下十条他这种贱命的巨款。
然而,吴队长只是听完,对身旁的书记官偏了偏头。
“记下地点。”
书记官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仿佛吴庸献上的不是三千两白银,而是一捧无用的沙土。
这种极致的轻蔑,化作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吴庸的心口。
他所有的幻想、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敲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在陈海如今的体量面前,他那点宝藏,可笑得如同孩童的玩物。
自己最大的价值,已经被榨干了。
吴庸彻底瘫软在地,眼神黯淡,像一滩烂泥。
吴队长拿着审讯记录,快步来到山坡上。
陈海接过那几张写满字的纸,快速翻阅。
当看到吴庸供述自己捏造内应和火器营调离的情报时,他只是微微点头。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去见那个自作聪明的吴庸。
将记录递还给吴队长,他看着谷中黑压压的人群,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价值榨干了。”
“公开处决。”
“让所有降兵都看着,把他的头和混天星的头颅一起打包好。”
吴队长躬身领命:“是!”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山谷的空地上临时搭起一座高台。
两万多名降兵和数千名被挑选出来的流民代表,被驱赶到台下,黑压压的一片,鸦雀无声。
吴庸与十几个身份最高的流寇头目,被五花大绑地押上高台。
一夜之间,吴庸头发花白,眼神空洞,被两个士兵架着,双腿软得站不起来。
罗虎亲自走上高台。
他没有带刀,只是展开一卷布告,用洪钟般的声音,对着台下所有人宣读罪状。
“吴庸,原黑风寨匪首,背信弃义,卖主求荣,引狼入室,致使生灵涂炭!罪大恶极!”
“……王二麻,混天星麾下管队,屠戮乡里,奸淫掳掠!血债累累!”
罗虎每念一个名字,便有一个人被重重按跪在地。
他没有给任何人辩解的机会。
宣读完毕,他猛地一挥手。
“斩!”
刀斧手踏前一步,手起刀落。
噗!噗!噗!
十几颗人头滚落在尘埃里,温热的血液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凝结。
台下的降兵们,许多人吓得闭上了眼,更多的人则是死死盯着台上那冷酷高效的一幕。
恐惧,彻底击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血腥的处决之后,是一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会议。
临时的帅帐内,陈海召集了宋献策与赵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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