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额的难题迎刃而解,徐子宾对陈海,已是彻底的死心塌地。
陈海再不客气,开始借用这位知县大人的官印,对鄠县城内的资产,进行雷厉风行的整合。
第一个被开刀的,自然是钱、孙两家。
这两家在鄠县盘根错节,产业遍布米行、布庄、酒楼、当铺,更有城外大片的良田。
自那日被陈海“请”去迎仙楼赴宴,两家的掌柜便人间蒸发。
徐子宾以知县的名义贴出告示。
告示宣称,钱、孙二人在流寇围城前,企图卷款私逃,不幸在城外撞上了蝎子块的乱兵,被当场砍杀,尸骨无存。
这个说法,天衣无缝。
紧接着,徐子宾再下一纸公文,以“家主身亡,产业无人继承,恐引发地方不宁”为由,将两家所有产业,暂由官府“代管”。
而新上任的“代管人”,正是百乐坊那位神秘的姜老板。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知县大人在投桃报李,帮着姜老板鲸吞产业。
但无人敢置一词。
如今的鄠县,谁人不知姜老板背后那尊真神?谁又敢去触这个霉头?
然而,鄠县的人噤声,不代表外面的人没有想法。
钱家根基尚浅,掀不起风浪。
孙家,却大不相同。
鄠县的孙家,仅是一个旁支。
其本家,在西安府,是真正的名门望族,族中更有人在府城兵备道任职,手眼通天。
鄠县孙家的产业,每年都要向西安府本家上缴巨额利润。
如今, 鄠县的孙掌柜“死于非命”,产业被一个凭空冒出的“姜老板”一口吞下,西安府的孙家,岂能善罢甘休。
一封加急密信,已从西安府送抵鄠县,暗中联络与孙家有旧的大户,全力搜查姜涛等人的底细。
但整个鄠县早已是姜涛的探子天罗地网,这封信的内容,第一时间便被送到了陈海的案头。
姜涛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千总,我们被盯上了。”
“迟早的事。”
陈海神色不变,用火钳拨弄着盆中的炭火,火星迸溅。
“一只会叫的狗罢了,不必理会。”
“他们若敢伸爪子过来,就一并剁了。”
他此刻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蝎子块那边,有消息了吗?”
姜涛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
“有。”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情报。
“我们安插在流民中的探子回报,蝎子块带着千余残兵,一路向北逃窜,最终在渭河以北,与李自成的部队汇合了。”
“李自成?”
陈海的眉头第一次微微皱起。
这个名字,像一根无形的刺。
“是的。”姜涛点头,“据说,李自成现在的处境极为艰难。他本欲西渡黄河入山西,却被洪承畴的重兵死死钉在沿河防线,动弹不得。”
“他现在是被困在陕西境内的瓮中之鳖,蝎子块的投靠,对他而言,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累赘。”
陈海陷入了沉思。
历史的轨迹,因自己的出现,已然发生了偏转。
本该流窜汉中的蝎子块,竟然投了李自成。
这看似是件好事,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警惕。
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最为致命。
“让探子继续盯着。”陈
海声音低沉,“我要知道李自成和蝎子块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蝎子块,他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对我们的恨,恐怕比对官军更深。”
……
渭河以北,一处破败村落。
李自成的大帐内,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
李自成端坐主位,面色阴沉。
他面前,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汉子跪在地上,正是从鄠县仓皇逃出的蝎子块,拓养坤。
“你是说,你领兵两万,去攻打一座小小的鄠县,结果……全军覆没?”
李自成的声音很轻,却让帐内所有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闯……闯将……”拓养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非是官军!城里……城里有一伙来历不明的贼人!他们的火器太邪门了!还有那会炸的陶罐,简直就是天雷!”
他将鄠县之战的经过,颠三倒四地哭诉了一遍,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血战不退,却不幸中了奸计的悲情英雄。
帐内几名将领,神色各异。
“火器比官军还厉害?还有会炸的陶罐?”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脸不信地嗤笑出声,声如闷雷。
“拓养坤,我看你是打了败仗,怕丢人,在这编故事吧!”
说话的正是刘宗敏。
“我没有!”拓养-坤急得满头大汗,赌咒发誓,“句句属实!那伙人的头领,是个极年轻的后生,可手段毒辣,诡计多端!我们……我们是上了他的当啊!”
李自成始终没有说话,只有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无声地敲击着。
就在大帐内死一般的沉寂,压得人喘不过气时,一个声音,突兀地从众将领的外围响起。
“闯将,拓将军所言,或许并非虚妄。这伙人的来头,在下,大概能猜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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