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金收兵的号角声,终于从流寇大营深处传来。
那声音悠长而沙哑,透着浓浓的不甘。
城外黑压压的人潮,像退去的浑浊潮水,留下一片尸骸狼藉的滩涂,缓缓向南蠕动。
城墙上的喊杀声彻底平息。
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劫后余生者粗重的喘息。
陈海立在城楼上。
寒风卷着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眼前的虚拟面板上,那片黑红色的区域,数值的疯狂跳动终于停歇。
【铁血值 1。】
【铁血值 5。(击杀头目)】
【铁血值 500。(击杀长家)】
最终,数字定格。
【此役共计获得:铁血值6709点!】
【当前铁血值:8407点!】
这串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城下那片由尸体、残肢与废弃兵刃构成的修罗场。
陈海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打扫战场,统计伤亡。”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战后的疲惫,却无人敢质疑。
胜利的兴奋转瞬即逝,清点伤亡的报告如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此战,第一旗队伤亡最重,几乎人人挂彩。
若是算上其余旗队,精良的甲胄保住了大多数近战兵的命,不过仍是战死七人,还有二十余人重伤,短期内已无法再战。
这看起来,像是打出了一个惊人的战损比。
但真正触目惊心的,是那些临时武装起来的守城力量。
近两千民夫,死伤超过八百!
一百多人永远倒在了城墙上,剩下的人瘫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魂魄被抽走了一半。
东城墙更是惨烈,新兵与家丁组成的队伍几乎被打残,六百余人伤亡,战死的超两百余,更有三十多人是在流寇冲上城头的混乱中,被自己人活活挤下城墙摔死的。
若非“轰天雷”镇住了场面,鄠县早已城破。
……
县衙后院,一处被临时征用的院落。
徐子宾抱着妻儿,老泪纵横。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抚摸着妻子的脸,声音哽咽。
徐夫人脸上竟有几分红润,她摇了摇头:“夫君放心,我们很好。陈百总派人送来干净被褥和吃食,还专门请了婆子照看。”
“什么?”徐子宾一愣。
“每日三餐,都有热汤热饭,比我们在衙门里吃的还好。”
徐子宾怔住了,心中五味杂陈。
他以为妻儿是被囚禁虐待,谁知竟是被好生供养。
“那……战事如何了?城,守住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徐夫人满脸担忧,“只听外面喊杀震天,后来又响了几声惊雷,吓死个人……”
徐子宾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他彻底糊涂了,这伙人,怎么就跟另一伙流寇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
“徐大人,温柔乡可还享受得够?”
“现在,城守住了,也该是你这位父母官,出来为你的子民出点力的时候了。”
守住了?!
徐子宾先是呆住,随即一股狂喜冲上脑门,一把抱住妻儿:“守住了!我们活下来了!”
“徐大人?”门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耐。
徐子宾连忙擦干眼泪,推门而出。
门口站着的,是姜涛。
他身后几个汉子静静立着,腰间的刀柄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徐子宾一个激灵。
“姜……姜掌柜,”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城……真的守住了?”
“自然是真的。”姜涛打量着他,“城守住了,但城里死了不少人,伤的更多。那些青壮乡勇,都是你治下的子民,你这个知县,总得出面安抚一二。”
姜涛对身后探子偏了偏头。
“你们陪着徐大人去。把从钱、孙两家抄来的银子带上,安抚人心,没有银子,说再多好话也是白扯。”
“是!”
姜涛不再理会脸色变幻的徐子宾,转身走向主屋。
屋子里,陈海、罗虎及各队队长早已等候。
昏黄的油灯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疲惫与凝重。
“说说流寇的伤亡。”陈海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闷。
“南墙正面,我估摸着他们至少丢下两千具流寇尸首。”罗虎瓮声瓮气,“东墙那边,也撂倒了不下三百。”
“加上伤重的,”姜涛综合情报,做出判断:“今日一战,蝎子块的精锐,折损了三千人。”
三千精锐!
这战果堪称辉煌,可屋子里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可他们还有人。”王大疤闷声道,“城外黑压压一片,蝎子块的主力还有一万多,剩下的厮养随时能拿起刀。像今天这种攻城,他们至少还能再来两三次!”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而自己这边,东城墙的临时兵员胆气已垮,再想征调青壮,难如登天。
“我们……撤吧?”
姜涛看着陈海,提出了最现实的建议。
“从北门走。我们杀了他们几千人,仁至义尽了。再打下去,就是拿弟兄们的命去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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