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街,某处院落内。
夜色如墨。
院内却灯火通明,三间厢房,分别关着三伙人。
钱、孙两家被分开看管,哭嚎与求饶声被棉布堵在嘴里发不出,只偶尔透出几缕,反倒让这院子显得愈发死寂。
姜涛的手下正挨个炮制他们。
这些被前锦衣卫的调教过的探子,撬开养尊处优的商贾的嘴,比撬开一个蚌壳还容易。
冰冷的刀锋贴上脖颈,再用最平静的语气描述几种花样死法,就足以让他们把祖宗三代的家底都抖落得一干二净。
一张张写满金银、地契、商铺的清单,雪片般汇总到姜涛手里。
而陈海,正站在关押徐子宾的屋子中央。
罗虎与姜涛,如两尊铁塔,分立其左右。
一盏油灯,火苗摇曳,将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徐子宾被捆得像个肉粽,瘫在冰冷的地上,嘴里塞着破布。
陈海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种无声的审视,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崩溃。
罗虎在一旁看得直撇嘴,嫌恶地“呸”了一声,压低声音对姜涛道:
“就这怂样,还当知县?俺们寨子里随便拉个伙夫都比他有骨气。”
姜涛没理他,目光只追随着陈海。
陈海抬了抬下巴。
一名亲兵上前,一把扯出徐子宾嘴里的布团。
“呼……呼……”
新鲜空气涌入肺里,徐子宾剧烈呛咳,一能开口,便不顾一切地嘶喊起来,声音尖利刺耳。
“好汉!大王!爷爷!饶命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各位英雄!求你们饶我狗命!我……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他拼命想磕头,手脚被缚,只能在地上徒劳地蠕动,姿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陈海又是一个眼色。
亲兵上前,粗暴地扯下蒙在他头上的黑布。
光线刺眼,徐子宾眯缝着眼,好半天才适应。
他惊恐地扫视着屋内几个煞神般的壮汉,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徐子宾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
“姜……姜掌柜?”
他难以置信地叫出声。
“是你?是你们?”
姜涛脸上的络腮胡早已撕掉,露出本来的面目。
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软在地的县尊大人,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弧度。
“县尊大人好记性,光临小人那破店一次,就记得这么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
“只是不知,大人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徐子宾头顶浇到脚底。
他最后的侥幸被彻底击碎。
一股热流自身下涌出,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姜掌柜!不!姜大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涕泪横流,丑态百出。
“是我鬼迷心窍,听信了钱、孙两个奸贼的谗言!求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姜涛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侧开半步,冷冷道:
“求我没用。”
“你是死是活,得听我们百总的。”
百总?
徐子宾这才注意到,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却被一众悍匪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年轻人。
他抬起头,对上了陈海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平静得像一口不见底的深井,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被那双眼睛盯着,徐子宾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剥光了,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心头一颤,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良久,陈海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饶你一命,可以。”
徐子宾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但总不能白饶,你说呢?”陈海话锋一转。
“是!是!是!”
徐子宾哪敢说个不字,头点得像捣蒜。
“只要能活命!大王让小人做什么都行!当牛做马,无所不从!”
“很好,这可是你自己的说的。”
陈海点了点头,从姜涛手里接过纸笔,扔到徐子宾面前。
“我念,你写。”
徐子宾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挣扎着,用被捆在身前的手,颤颤巍巍地捡起了笔。
陈海清了清嗓子,开始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念出来自宋献策手笔的字句。那语气,仿佛不是在构陷一个朝廷命官,而是在读一封早已写好的家书。
“蝎子块大帅亲启。前番所报,朝廷遣艾万年、柳国镇二将追击李部之事,不知义军可曾从容应对?闻二将已殒命,此乃义军大捷,亦是子宾所献之微功,不胜欣喜。”
“什么?!”
只听了开头几句,徐子宾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是……这是伪造他与流寇私通的信件!
而且连前段时间艾、柳二将在庆阳府战死的事情都写了进去,时间、事件严丝合缝,这要是落在旁人手里,就是通敌叛国的铁证!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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