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日子,对于朱信而言,如同戴着镣铐跳舞。宁远伯的爵位、左都督的官衔,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将他牢牢束缚在崇祯皇帝的眼皮底下。团山营精锐被扣在京营,如同被拔去了利齿的猛虎,让他深感掣肘。
“这里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他必须尽快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回到能让他施展拳脚的辽东。但如何向多疑的崇祯开口,是一个难题。直接请辞,必然加重猜忌;久留不去,则可能彻底沦为朝堂斗争的棋子,甚至被架空,搞不好以后都回不了辽东了。
转机,出现在陕西民变的急报如同雪片般飞入京师。
“陛下,陕西巡抚胡廷宴八百里加急!乱贼王嘉胤攻破宜川,窥视延安府城!”
“陛下,三边总督杨鹤急报!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献忠流窜至甘肃环县,官军屡战不利!”
“陛下,山西巡抚耿如杞奏报,有乱民窜入晋南,攻打州县……”
一道道噩耗,让原本因辽东大捷而稍有缓和的朝堂气氛,再度变得凝重无比。崇祯皇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朝会上呵斥臣工无能的声音也愈发尖锐。
朱信敏锐地意识到,机会来了。
这一日,崇祯在平台,也即紫禁城建极殿后左门,崇祯常在此召对群臣,重点商议陕西乱局。阁臣、兵部、户部要员皆在,朱信作为新任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亦有列席。
兵部尚书王在晋禀报了最新军情后,忧心忡忡道:“陛下,贼势蔓延迅速,陕西、山西、甘肃皆受其扰,若不能尽快扑灭,恐成心腹大患。臣请增调兵马,并选派得力干将,统筹剿贼事宜。”
崇祯烦躁地踱步:“增兵?钱粮从何而来?辽东刚定,羁縻清国,各处边镇亦需防守,哪来的兵马可调?得力干将?谁是可派之将?”
首辅周延儒出班道:“陛下,或可令洪承畴加快围剿步伐,此人能力不俗……”
“洪承畴远在陕西,如今乱贼已窜入山西、甘肃,他一人如何兼顾?他一走了,陕西的乱民又由谁来对付?”崇祯打断道,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了一直沉默的朱信身上。
“朱爱卿,你久在军旅,善于用兵,对此有何高见?”
朱信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出班躬身,语气沉痛道:“陛下,臣近日亦听闻关内民变汹汹,寝食难安!此乃国之大不幸!臣以为,乱民起事,根源在于天灾**,百姓无以为生。剿抚并重,方为上策。然无论剿抚,均需朝廷集中精力,投入大量钱粮兵马。如今辽东虽暂安,清国已成我大明羁縻,然代善拥兵自重,其心难测,犹如卧榻之侧伏有一虎,仍需朝廷投入相当精力防范。”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几分恳切与“自责”:“臣蒙陛下天恩,授以伯爵,委以左都督重任,常思报效。然臣自知,臣之微末功劳,皆在辽东,于关内情势知之甚少。如今臣身居京师高位,却见朝廷为陕西乱局、辽东隐忧东西奔忙,臣……臣深感愧疚,恨不能为陛下分忧!”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臣,朱信,恳请陛下准许臣卸任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职!臣愿只保留宁远伯虚爵,即刻返回辽东,专心整顿军务,经营地方!臣向陛下立下军令状,必在三年之内,为陛下练出一支精兵,牢牢锁住代善,使其不敢南下牧马!同时,臣将竭力开发辽东,广开屯田,争取使辽东钱粮逐步自给,甚至反哺朝廷,以解陛下剿贼之急!”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主动请辞炙手可热的左都督实权职位,只求返回边陲?这在争权夺利的朝堂之上,简直是异类!周延儒、温体仁等阁臣面面相觑,王在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赏,而侍立一旁的王德化,则皱起了眉头,揣测着朱信的真实意图。
崇祯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朱信会来这么一出“以退为进”。他仔细审视着朱信,见其表情诚恳,不似作伪,心中念头急转:朱信留在京城,确实让他有些不放心,其团山营旧部在京营也是个隐患。若放他回辽东,既能利用他的能力稳住辽东局势,防止代善坐大,又能将他和他的核心势力隔离在权力中心之外,似乎……利大于弊。而且他承诺开发辽东反哺朝廷,正戳中了崇祯缺钱的心病。
“爱卿……何出此言?”崇祯语气缓和下来,“爱卿之才,朕深知之,朝廷正当用人之际,岂能让你闲置于辽东?”
朱信叩首道:“陛下!臣非自请闲置,而是欲为朝廷守住东大门,并开辟一方财源!此亦是分忧!恳请陛下成全臣拳拳报国之心!”
平台上一时寂静。崇祯沉吟不语,显然在权衡利弊。
朱信跪在冰冷的金砖上,低垂着头,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知道,自己的提议打动了皇帝,但还差最后一把火。他需要给崇祯一个更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个既能彰显忠诚,又能实际解决问题的方案,然后放他离开京城返回辽东。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恳切地补充道:“陛下,臣深知朝廷府库空虚,剿贼、养兵皆需巨万钱粮。臣在辽东时,便曾尝试与朝鲜、蒙古诸部乃至海上商贾略有往来,深知辽东虽僻远,然山林、矿产、皮毛、药材乃至潜在之海贸之利,若善加经营,实为聚宝之盆。臣愿立军令状,三年之内,不仅为陛下练出一支锁钥辽东之精兵,更要使辽东钱粮自给率超过五成,并每年向朝廷内帑输送不少于一百万两白银,以充军资,解陛下燃眉之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