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岩沙,二堂内只剩下沈章与苏秀两人,灯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凝重面色。
“明府,”苏秀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担忧,“岩县尉态度暧昧,只说‘商议’,却无半分准信。
属下观他神色,此事恐怕难成。
即便他勉强答应,各寨头人利益纠葛,来回扯皮,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我们……等不起。”
沈章缓缓坐回椅中,揉了揉眉心,疲惫之色难掩,“你说得对。是我想得简单了。
设立官市,看似一劳永逸,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仅要平衡各寨利益,还要制定繁琐的税则、管理章程,更需要投入人手维持秩序。
以我们如今这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光景,根本玩不转这套‘官面文章’。”
她自嘲的笑了笑:“更何况,岩沙此人,心思深沉。
他虽与冯家有了嫌隙,但未必就真心向着我们。
让他去牵头与各寨商议,无异于与虎谋皮,说不定转头就把我们的底细卖个干净,
或是暗中怂恿各寨抬高价码,让我们知难而退。”
苏秀点头:“正是此理。而且,就算官市勉强设立,只要还在城内,就在冯家眼皮底下,
他们有的是阴损法子让这市集开不下去。骚扰商旅,散布谣言,或是暗中纵火,防不胜防。”
沈章站起身,在堂内踱步,“所以,我们不能按常理出牌,不能陷入他们熟悉的游戏规则。官市……太慢,太正式,束缚太多。”
她停下脚步,看向苏秀,眼中闪烁着光芒:
“既然正规渠道走不通,那我们就另辟蹊径。
既然城内是冯家的地盘,那我们就跳到城外去。
既然繁琐税则难以推行,那我们就干脆不收税。”
苏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明府的意思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我们抛开官市的架子,直接在城外划块地,允许自由交易,
只象征性收取些许管理费,如同民间自发形成的草市一般?”
“不错!”沈章肯定了她的想法,“我们不强求,不主导,只提供一个场地,定下最简单的规矩——
不问来源,不拘身份,交易自由,县衙保障安全,仅收取两钱清洁治安费。
我们要做的,不是建立一个完美的官市,而是放一把火,先把冯家垄断的死水搅浑。”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
“消息一旦放出去,需要盐铁的夷人自然会来,被冯家压价的山民自然会来,邻近州县嗅到商机的行商更会闻风而动!
只要人流、物流动起来,市场自然就活了!
冯家依靠垄断建立的生意链,就会从根部开始断裂!”
苏秀抚掌笑道:“妙!此计大妙!如此一来,我们投入极少,不过派出些人手维持秩序,却能直击冯家命门!
而且场面一旦形成,主动权就回到了我们手中!岩沙是否配合,反而不那么要紧了!”
“正是!”沈章脸上终于露出了笑,“他岩沙可以继续观望,但我们不能等!”
沈章沉吟着,细节越发清晰,“今日初五,消息传递也需要三四日,第一次开市便定在初十吧,往后逢五逢十便开市。”
苏秀赞道:“这般密集,等冯家回味过来再找法子,咱们已经形成惯例了。”
“不错,我就是要行成惯例,”沈章声音愈发稳定,
“阿秀,就按我们商议的,立刻去把消息传出去。
把‘云川互市’的风声,给我放到每一个角落!”
“是!属下明白!”苏秀精神抖擞,领命而去。
沈章独自站在二堂中,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豪气顿生。
冯家,你们以为凭借多年的根基就能困死我?
我偏不按你们的套路来!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苏秀和机灵的赵家子,如同撒豆子一般,将“云川互市”的消息撒向了每一个角落。
她们不仅在各乡里,夷寨外围张贴了盖着鲜红县印的告示,
更利用行商,货郎,甚至往来樵夫的口,将消息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
“听说了吗?北门外初十开市,夷人汉人都能去,啥都能卖,还不收税!”
“真的假的?那冯家能答应?”
“嘿!告示上盖着县令大印呢!说是县衙派人维持秩序,只收两文钱进门费!冯家再横,还能明着跟官府对着干?”
“老天奶,要真是这样,我把家里攒的那几张皮子拿去,说不定能换把好铁锄!”
“我寨子里晒的那些药材,总算不用被冯家的黑心商人压价了!”
消息如同野火燎原,迅速烧遍了云川的每一个山村夷寨,还顺着路人的嘴,传到了邻近各县。
那些平日被冯家压得喘不过气的小商户,渴望获得平价盐铁的夷人,以及嗅觉敏锐、善专钻空子的外地行商,全都蠢蠢欲动。
许多人开始翻箱倒柜,整理货物,摩拳擦掌,只等初十一到,便要去这“云川互市”闯上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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