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沈章从座位上站起,声音发颤。
惊喜冲垮了心防,连日来的压力、对亲人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眼底汹涌的热意。
她眼眶瞬间通红,泪水蓄满,视线模糊。
她急忙偏过头去,用袖子飞快拭了一下,声音哽咽:“三伯父,您……您莫要哄我……”
“哄你作甚!”沈放见她如此,心中也是又酸又软,语气更加柔和,
“阿父听说你在这边不容易,又听闻陈业那小子可能靠不住,便动了心思。
只是他年纪大了,路上不敢赶得太急。
苏家人报丧走得急,我也怕你这里着急用人,所以就先快马加鞭赶来了给你报个信,让你安心。
你祖父、祖母,由黎儿和楠儿一路仔细照料着,在后面慢慢走,算算日程,再过七八日,必能抵达云川。”
祖父要来,祖母也来了,还有堂兄相伴。
这消息如同久旱甘霖,滋润了沈章独居客乡的心田。
祖父沈洵的学问见识和定力,远非陈业可比。
有他坐镇县学,何愁教化不兴?
更有甚者,祖父祖母的到来,对她而言,不仅仅是多了亲人,良师,更是精神上的依靠。
“好……太好了……”沈章连连点头,泪水止不住滚落,“有祖父祖母在,当真是太好了。”
沈放看着她,宽慰道:“这下可不愁没人教书了吧?”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负责内宅庶务的沈容耳中。
与公务缠身的沈章不同,沈容听闻祖父祖母不日将至,欢喜之余,立刻行动了起来。
她先是仔细核对了家中现有的物什,发现适合长辈使用的床榻、被褥、枕席等都显陈旧或不甚舒适。
云川地处边陲,物资不比中原腹地,但沈容不愿委屈了二老。
她立刻抽出了两天时间,亲自带着可靠的仆妇,跑遍了整个云川县城,细细挑选,讨价还价,总算置办齐了全新的、厚实松软的棉被褥子,
寻了木匠加紧赶制了一张宽大稳当的柏木床榻,又添置了老人家起夜可能需要的暖炉、厚实的门帘等一应琐碎之物。
她心思细腻,连祖父可能需要的笔墨纸砚、祖母惯用的那种柔和灯烛都一一备下,将预备给祖父母居住的院落收拾得温暖妥帖,只等人来。
待一切安排妥当,她终究是放心不下年迈的祖父母长途跋涉。
于是,沈容做了一个决定。
这日清晨,她将打理好的行装交给仆役,自己来到二堂,对正埋首于案牍之间的沈章道:
“阿章,县衙和家里我都安排好了。我不放心阿祖父阿祖母,我去迎他们一程。”
沈章从一堆公文里抬起头,闻言愣了一下:
“阿姊,路途辛苦,我已派了人手前去接应……”
沈容温柔打断她:“你派的人再好,终究是下人,哪有自家孙儿亲自去迎接更能让老人家开心?
你这里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便由我去。你安心处理政务便是,家里和外头,有阿姊呢。”
说完,也不等沈章再劝,沈容便带着几个稳妥的仆从和护卫,径直出了县衙。
沈章望着阿姊迫不及待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又带着点小小委屈的叹息:
“……”
偌大的县衙后宅,瞬间显得空荡了不少。
虽然知道阿姊做得在理,也是孝心可嘉,但被独自留下的沈县令,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公文,
忽然觉得……这县衙,好像有点过于冷清了。
她摇了摇头,甩开那点莫名的情绪,重新拿起一份关于春耕种子调配的文书,再次投入了忙碌之中。
只是偶尔抬头间,看到对面空着的位置,嘴角还是会忍不住微微下撇。
阿姊真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面对这些“豺狼虎豹”(指繁杂公务)啊。
沈容这一去,便是四五日。
沈章在县衙虽是忙碌,心中却也日日盼着。
这日午后,她刚处理完一桩水利纠纷,正揉着发胀的额角,便听得衙门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声,夹杂着沈放那爽朗洪亮的大笑与车马辚辚之声。
“来了!”沈章心中一喜,立刻放下笔墨,快步迎了出去。
刚出二堂,便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县衙后院。
打头的正是满面红光的沈放,他身旁是眼眶微红却笑意盈盈的沈容。
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正是祖父沈洵,以及扶着祖父手臂的祖母。
老人家面容慈和,眉间稍有疲色却掩不住欣喜之意。
“祖父,祖母。”沈章快步上前,正要行大礼,被祖母一把拉住,上下打量,眼中含泪,连连道:
“好,好,我的章儿瘦了,却也更精神了。真是做了官家的人了。”
沈洵看着一身官服,气度沉凝的孙子,眼中亦是欣慰与骄傲交织,捻须颔首:
“起来,起来,自家祖孙,不拘这些虚礼。”
沈章正要再说,目光却越过祖父母,落在了他们身后几个年轻身影上,不由得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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