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章的声音更低了,“第二,你想办法,将‘冯宝山欲借土匪之手血洗草市,事后会将所有罪名推给黑石寨岩沙’这个消息,‘不小心’泄露给岩沙那个最信任的手下知道。”
苏秀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沈章的意图!
这是驱虎吞狼,更是逼岩沙决断.
冯宝山若真勾结土匪袭击草市,无论成败,都需要一个替罪羊。
还有谁比与冯家早有嫌隙,又手握一定武力的夷人县尉岩沙更合适?
一旦让岩沙确信冯宝山不仅要毁草市,还要把他往死里坑,以岩沙的性格,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或许不敢明着对抗冯家,但暗中给冯家的计划使绊子,甚至……“误伤”几个冯家派去联络土匪的人,绝对做得出来。
“明府此计……甚险,但若成,则可收奇效!”苏秀压下心中的震动,沉声道。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沈章目光幽深,“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正面防御上。
让冯家的阴谋在萌芽时就被自己人(指被逼反的岩沙)和那些地头蛇搅乱,才是上策。”
“属下这就去办……”苏秀行一礼,正要退出。
“等等,”沈章拦住了她,“这还不够。”
苏秀连忙起身,眼中是难藏的惊喜,“明府还有何计?”
她走到案前,铺开纸张,一边研墨一边快速说道:
“冯宝山若狗急跳墙,勾结的恐怕不是寻常毛贼,而是真正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
赵绡和三伯的人手应对骚乱尚可,若真遇上大队悍匪,恐有寡不敌众之虞,届时草市必然血流成河,正中冯家下怀。”
笔尖蘸饱浓墨,沈章手腕悬动,一行行清隽字迹跃然纸上。
“所以,我们还需要一道‘保险’。”她头也不抬地对苏秀说。
“第三,”沈章将写好的信纸吹干墨迹,装入信封,郑重递给苏秀,
“你亲自挑选一匹快马,带上我的官印文书和这封信,连夜赶往五十里外的鹰嘴崖戍点。”
苏秀双手接过那封轻飘飘的信,心中了然。
鹰嘴崖是设置在云川边境的一个小型军屯戍点,虽只有一队戍卒,
但皆是正规边军,装备精良,战力绝非寻常衙役或土匪可比。
沈章沉声道:“信中我已言明,据可靠线报,近日或有不明匪类意图滋扰云川草市,劫掠商旅,恐危及边境安宁。
请他们加强巡哨,并于草市开市之日,派一火(这里参照唐代军制,一火约十人)精干士卒,就近警戒,以防不测。
记住,是‘请求协防’,而非‘命令’,姿态要放低,
但利害要讲清,匪患若起,波及边境,他们鹰嘴崖也难辞其咎!”
苏秀立刻明白了沈章的全部谋划,
利用逃户为耳目,监控冯家动向。
离间岩沙与冯家,逼岩沙暗中制衡,让他们内耗。
借戍边官兵为威慑,让潜在的土匪不敢轻举妄动,即便真来了,也有正规军抵挡。
如此一来,冯家的阴谋将处处受制。
煽动内乱有赵绡弹压,散布谣言有专人应对,勾结外匪则要面对戍卒的钢刀和可能来自岩沙的背刺。
这才是真正的天罗地网。
“明府算无遗策,属下佩服。”苏秀由衷说道,将信件小心收好,“属下即刻出发,定不负所托!”
“去吧,一切小心。”沈章颔首,目送苏秀的身影悄无声息消失在夜色中。
堂内重归寂静,沈章走到窗前,望向北方鹰嘴崖的方向,又看了看黑石寨所在的群山。
岩沙,戍卒……她已将能打的牌都打了出去。
现在,就看冯宝山如何出招,而她布下的这些暗棋,又能发挥几分作用了。
*
又一个逢五的日子,北门外的草市依旧人声鼎沸。
赵绡安排的人更加警惕,沈放带着的人手也按刀隐在人群之中。
果然,日头刚过晌午,草市外围的山林里,突然惊起一片飞鸟。
数十个手持长刀棍棒的汉子嚎叫着冲了出来,目标直指草市边缘那些满载货物的骡马和惊慌失措的行商!
“山匪!山匪来了。”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市集瞬间大乱。
人群如同炸开的锅,哭喊着向内拥挤,摊位被撞翻,货物散落一地。
“稳住!衙役列队!”赵绡的高喝声试图压过混乱,
她带着人手迅速向遇袭方向靠拢。
沈放也暴喝一声,拔出腰刀,准备迎敌。
然,就在这群土匪以为即将得手,脸上露出狰狞笑容的刹那——
“呜——”
低沉苍凉的号角声,从官道方向传来。
地面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如同擂响的战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只见十余骑剽悍的戍卒,如同神兵天降,从草市侧翼的坡地后旋风般杀出。
他们身着皮甲,手持制式横刀,胯下是比云川本地马匹高出半头的战马,虽只有十余人,
但那冲天的煞气和整齐划一的动作,瞬间将那群乌合之众的土匪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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