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拄个杖，怎么全国泪目了 第58章 车间的血色与不屈的微光

“永兴水产加工厂”的车间大门敞开着，仿佛一张贪婪而肮脏的巨口，不断吞吐着湿冷的空气和浓烈的腥臭。内部光线昏暗，仅靠几盏悬挂在高处、沾满油污的节能灯提供照明，使得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昏黄之中。

空气里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浓烈到几乎凝固的鱼腥气是主调，其间掺杂着漂白水和消毒液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刺鼻化学味，以及一种……更为原始的、铁锈般的淡淡血腥气。

流水线持续发出单调而轰鸣的噪音，女工们如同机械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动作麻木而迅速地处理着传送带上源源不断的鱼类产品。她们大多面色蜡黄，眼神缺乏光彩，重复性的劳作的疲惫刻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而此刻，在流水线的一个角落，这麻木的平静被打破了。一小群人围在那里，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焦点。人群中央，一个年纪看起来极轻、恐怕刚二十出头的女孩瘫坐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疼痛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她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沾满鱼鳞和血污的旧围裙。

她的右手紧紧攥着左手的腕部，但鲜红的血液依旧不断从她纤细的指缝中汩汩涌出，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触目惊心的红。她的左手小指处，赫然是一片血肉模糊，指节已然缺失！剧烈的疼痛让她原本清秀的脸庞扭曲，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与奔涌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肆意横流。

她就是小美。一个本该充满青春活力的年纪，此刻却如同暴风雨中凋零的花蕾，被痛苦和绝望紧紧包裹。

一个穿着廉价西装、腆着硕大啤酒肚、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永兴厂的王经理，正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粗短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小美的鼻尖，唾沫星子随着他粗暴的呵斥四处飞溅：

“哭！哭什么哭！号丧呢？！自己手脚不干净，笨得跟猪一样，怪得了谁？！厂里的规矩白纸黑字写着呢！自己操作失误，一切后果自负！医药费？想都别想！没让你赔耽误的生产损失和机器磨损费，已经是老子大发慈悲了！赶紧给我滚蛋！别他妈在这儿碍眼，影响其他人干活！”

“不…不是的…王经理…”小美忍着钻心的剧痛，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机器…那机器它突然就卡住了…一下子就把我的手…求求您…先让我去医院吧…钱…钱我以后一定做牛做马还给您…”

“放你娘的狗屁！”王经理厉声打断，脸上横肉抖动，眼神凶狠，“机器卡住了？怎么就你事儿多？别人用了这么久怎么没事？！分明是你自己精神不集中，毛手毛脚！再跟老子啰嗦，信不信你这个月的工钱一分都别想拿到！立刻给我卷铺盖滚蛋！”

周围的女工们都低着头，不敢直视，更不敢出声。她们紧抿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对小美的同情，以及更深层次的、物伤其类的悲哀与无奈。这样的场景，或许并非第一次发生，只是这一次，格外惨烈。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却异常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压抑：

“哦？是机器偶然卡顿，还是这台机器本身，早就该躺在废铁回收站了？”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光，骤然刺破了车间的昏暗与喧嚣。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喻星河驱动着轮椅，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穿过人群，来到了近前。他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清澈而明亮，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骤变的王经理，最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落在了小美那不断淌血、微微颤抖的手上。

花丽雯的摄像机如同沉默的见证者，早已开始工作，镜头冷静地记录着现场的一切细节——从小美血肉模糊的手指，到王经理色厉内荏的表情，再到周围女工们敢怒不敢言的眼神。车雪莉抱着手臂，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冷冽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剖析着王经理的每一个细微反应，强大的气场无声地扩散开来。唐小米和苏雨晴则是一脸毫不掩饰的愤慨，紧紧跟在喻星河身侧，怒视着王经理。

这一行人的突然出现，尤其是坐在轮椅上的喻星河和气质卓绝的车雪莉，在这混乱肮脏的加工车间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王经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尤其是看清喻星河身下的轮椅和车雪莉那身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装后，嚣张的气焰不由得被压下去几分，但长期作威作福养成的惯性，让他依旧强撑着场面，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们是什么人？谁允许你们随便闯进我们厂里的？这是我们内部的管理问题，跟你们没关系！赶紧出去！”

“我们是路过的人，”喻星河的语气依旧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看到有人生命受到威胁，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至于这是不是简单的‘操作失误’……”他话锋一转，驱动轮椅，靠近那台沾着新鲜血迹和鱼鳞的鱼类处理机器，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油腻且带着凶险的金属表面。

“‘手感’，发动！”

刹那间，关于这台机器内部结构的详细信息如同数据流般涌入他的脑海：严重磨损、几乎快要断裂的核心传动轴；失灵多年、形同虚设的安全防护罩；反应迟钝、需要极大力度才能按下的紧急停止按钮……

【技能反馈确认：目标机器处于严重老化及维护缺失状态，多项安全指标不达标，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事故责任归属，清晰明确！】

喻星河收回手，目光锐利如刀，直射王经理：“这台机器，传动轴磨损超标超过安全线三倍，安全罩固定螺栓缺失超过百分之五十，急停按钮有效按压行程不足标准三分之一。让工人在这样的死亡机器上作业，出了事故，将责任完全推给受害者……王经理，你这管理方式，倒是很会‘节省成本’。”

王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坐轮椅的年轻人，只是随手一摸，竟然像透视一样说出了机器的核心问题！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和理解范围。他眼神慌乱，嘴唇哆嗦着，还想狡辩：“你…你血口喷人！我们…我们厂的设备都是定期…定期…”

“定期什么？定期忽略检查？还是定期伪造记录？”车雪莉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瞬间冻结了王经理还未说出口的谎言，“需要我现在就联系台州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还有劳动保障监察支队，让他们带着专业设备，现场进行一次‘定期’检查吗？或者，我们可以先聊聊你们厂近三年的工伤记录和保险缴纳情况？”

她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匕首，直插要害。王经理在她强大的气场和专业到可怕的质问下，节节败退，汗如雨下，连与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喻星河将注意力转向了因失血和剧痛而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美。他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那被恐惧和无助淹没的、微弱的求救信号。她需要的，不仅仅是即将到来的医疗救助和后续的法律支持，她更需要在此刻，鼓起勇气，亲口说出被强权压抑的真相。

他集中精神，将权杖的尖端，微不可查地对准了小美的方向。

“‘传声筒’，发动！”

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无形波动，悄然笼罩了小美。

原本因极致的疼痛、恐惧和长久以来的逆来顺受而语无伦次、只剩下绝望哭泣的小美，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仿佛有一只无形而温暖的手，轻轻抚平了她灵魂的战栗，理顺了她脑海中混乱的思绪和委屈。她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鱼腥味的冰冷空气，原本微弱如游丝的声音，竟然变得清晰、坚定起来，尽管依旧带着剧烈的疼痛导致的颤抖和哭腔，却字字分明，条理清晰：

“王经理！你撒谎！这台机器上个月就卡顿过至少三次！我和隔壁工位的李姐、还有那边的张阿姨，我们三个人都亲自跟带班的工头反映过！工头当时就说会跟上面报修！可是直到今天，根本没有人来检查过，更别说维修了！今天我就是像平时一样正常操作，它毫无征兆地就突然加速，一下子就把我的手套和手指一起卷了进去！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是厂里明知机器有问题却不管不顾，是你们不负责任，才害我变成这样的！你们不能这样昧着良心欺负人！不能！”

这一番清晰、有力、带着血泪的控诉，如同一声惊雷，在嘈杂的车间里炸响。不仅王经理和周围的女工们都惊呆了，连小美自己，在说完之后，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刚才那个勇敢发声的自己。

王经理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的反击打得措手不及，恼羞成怒，指着小美，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个小贱人！你敢胡说八道！我…”

“是不是胡说八道，查一查报修记录，问一问其他工友，不就一清二楚了？”花丽雯的镜头稳稳地对准了王经理那张因愤怒和恐慌而扭曲的脸，声音冷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们很乐意，也很擅长，帮助大家回忆起这些‘细节’。”

唐小米和苏雨晴已经趁机上前，唐小米从自己那个百宝箱一样的小背包里拿出干净的吸水纱布和绷带（她总爱备着这些以防万一），和苏雨晴一起，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为小美进行初步的加压包扎止血。唐小米一边动作轻柔地操作，一边气得眼圈发红，小声却坚定地安慰道：“小美姐，你说得对！我们都听见了！我们都给你作证！看他们还怎么抵赖！”

车雪莉已经在一旁言简意赅地打着电话：“对，地址是椒江中心渔港，永兴水产加工厂，第三车间。一名年轻女工，左手小指疑似被机器绞断，创面活动性出血，需紧急医疗救援。同时，请帮我转接劳动监察部门，这里涉及严重的安全生产责任事故和劳资纠纷……”

看着对方阵容齐整，手段专业，证据似乎也落在了对方手里，王经理彻底慌了神。他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再纠缠下去，恐怕自己都要栽进去。他脸色铁青，色厉内荏地跺了跺脚，丢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行！你们…你们厉害！给我等着！这事…这事没完！我看你们能蹦跶几天！”说完，再也顾不上颜面，狼狈不堪地推开围观的人群，几乎是跑着冲向了车间深处的办公室方向，估计是赶紧去找他的靠山，或者商量对策去了。

喻星河没有阻拦，他知道，与这种地方性恶势力的较量，刚刚才开始。法律的程序、舆论的发酵、对方可能的后手报复，都需要一步步去应对。他看向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因为失血和激动而有些虚弱，但眼神中却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火苗的小美，温和而坚定地说：“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你的手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你的委屈，也绝不会白受。”

小美仰起头，看着眼前这群仿佛从天而降的陌生人，尤其是喻星河那双清澈、坚定仿佛能包容一切苦难的眼睛，积蓄已久的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与恐惧，而是混杂了无尽的委屈、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台州的第一簇“烟火”，就在这充满血腥、欺压与麻木的肮脏车间里，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被点燃。它微弱，摇曳，却顽强地穿透了污浊的空气，照亮了一小方黑暗。而“星火团队”在台州的征程，也围绕着这起“断指之讼”，正式进入了更为复杂和具体的维权博弈阶段。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第一步，他们已经稳稳地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