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心谎师 第118章 共同的敌人

安全屋内，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凌夜倚靠着冰冷的墙壁，缓慢而用力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隐痛，每一次呼气都试图将那些翻涌的记忆碎片和冰冷的恐惧一同排出体外。夜莺的叙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理解与共鸣的门，门后并非光明，却是两个在同样黑暗中踽踽独行的灵魂，终于看到了彼此模糊的身影。

他不再蜷缩，尽管身体依旧虚弱，精神依旧布满裂痕，但一种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夜莺的过去，如同一面染血的镜子，映照出他自身命运的轮廓。他不是唯一的怪物，不是唯一从那冰冷仪器和扭曲符号中幸存下来的“异常”。这种认知，奇异地缓解了那几乎将他吞噬的、源于自我认同崩塌的孤独与恐惧。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与夜莺相遇。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涣散狂乱，也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被痛苦淬炼过的清明。他看到夜莺眼中那燃烧不息的复仇火焰，也看到了火焰之下，那片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被剥夺了正常童年与安宁人生的荒芜之地。

“我们……”凌夜重复着之前的话语，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破碎，“都是从那个地狱里，用不同方式爬出来的人。”

夜莺点了点头，面具早已摘下，脸上没有任何掩饰，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决绝。“你被困在里面，承受着他们留下的‘礼物’。”她意指凌夜脑中的心魔，“而我，逃了出来，却永远活在那片阴影的追猎之下。我们走的路径不同，但起点和终点，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摧毁那个制造了这一切的源头。”

她的目光扫过旁边沉默不语的苏清月，又回到凌夜身上。“苏主任代表的是秩序内的力量，她试图用规则和证据来对抗。但我们都清楚，盘古集团和它背后的‘终末之影’，早已超越了常规秩序的边界。有些黑暗，需要用更直接、更……不计代价的方式去驱散。”

苏清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但最终没有开口。她不得不承认，夜莺说得有道理。高层无形的压力，实验室展现出的超越现有科技水平的力量，以及“终末之影”那近乎神话般的恐怖目标，都让她手中的权力和规则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凌夜和夜莺，这两个游离于规则之外的“变量”，或许真的是打破僵局的关键，尽管他们本身也充满了不可控的危险。

凌夜缓缓站直了身体，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脊梁却挺直了一些。他看向夜莺，眼神坚定：“你说得对。无论是为了弄清楚我身上的谜团，还是为了阻止更多像你我，像‘鸢尾’，像李小明那样的悲剧发生，我们都必须联手。”

他顿了顿，手不自觉地按了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那里是心魔栖身之所，此刻却异常沉默。“我脑中的‘东西’……无论它是什么，是诅咒还是工具，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会学着去掌控它，利用它。而你的经验、你的情报网络、你对盘古集团的了解，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力量。”

夜莺的眼中闪过一丝认可。“‘灵柩’和数据芯片是我们手中的重要筹码。但盘古集团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丢失了‘灵柩’，暴露了外围节点，还让我们拿到了关键数据，接下来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我们需要制定下一步计划，主动出击，不能坐等他们再次将我们逼入绝境。”

“我同意。”凌夜点头，“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一点时间……”他看了一眼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双手，“……消化一下刚刚想起的东西，并且，试着和‘它’沟通。”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次记忆碎片的冲击，虽然痛苦，却也让他与心魔之间那堵无形的墙，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需要利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去直面那个寄生于己身的存在，哪怕只是为了获取更多关于“终末之影”和“适配者”的信息。

夜莺理解地颔首：“我会利用我的渠道，追查‘灵柩’可能指向的下一个线索，同时监控盘古集团和‘彼岸花’的动向。苏主任，”她转向苏清月，“我希望你能继续利用‘守夜人’的权限，从内部提供信息支持和必要的掩护。有些官方层面的障碍，只有你能解决。”

苏清月深吸一口气，迎上两人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与这两个“异常”结盟，风险巨大，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我会尽力。”她郑重承诺，“但你们必须保证，任何重大行动前，必须与我协商。我们不能再像这次潜入一样，几乎陷入绝境。”

凌夜和夜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这是一个脆弱的平衡，彼此需要，又彼此警惕，但至少，在“摧毁盘古集团和实验室”这个共同目标上，他们的利益高度一致。

一种比之前更加稳固、也更加危险的同盟关系，在这间充满创伤与秘密的安全屋内，正式确立。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的孤影，而是被共同敌人逼到同一战壕里的战友。

凌夜走到工作台前，看着屏幕上那份依旧刺眼的“适配者”名单，看着那个标注为【异常】的自己的名字。这一次，他没有逃避，而是深深地、仿佛要将那几个字刻入灵魂般地看着。

恐惧依旧存在，迷茫未曾消散，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如同在废墟中萌发的毒芽，悄然生长。

他转身，看向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黎明将至，但属于他们的战斗，或许才刚刚进入最黑暗、最残酷的阶段。

“共同的敌人……”凌夜低声重复着，仿佛在咀嚼这个词的分量。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心魔，在他意识深处，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含义难明的低哼。那哼声不再是纯粹的嘲弄或冰冷，似乎……带着一丝对这场即将升级的战争的……期待？

凌夜握紧了拳头。无论前路如何，他已别无选择。

影子与影子的联合，能否撼动那盘踞在现实与意识深处的庞然巨物？答案，只能在血与火的交锋中，自己去寻找了。

苏清月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提示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一条来自未知源头、经过多重加密的信息，被强行切入。

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摇篮’已确认位置。条件成熟。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