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心谎师 第69章 孤胆英雄

夜色下的废弃“星光”电子厂，如同一头匍匐在城市边缘的钢铁巨兽残骸。锈迹斑斑的厂房骨架刺破黯淡的星空，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夜风穿过其间，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油污和潮湿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

凌夜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巨大的、堆满废弃机械和集装箱的厂区内部。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运动服，脸上抹了些许尘土，整个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高度紧张和奇异的兴奋混合的情绪。

【“左前方，第三个集装箱顶部，有轻微的反光，角度固定。是微型摄像头，覆盖范围扇形，移动轨迹计算中……停！现在，沿右侧阴影，贴墙移动，三步后加速穿过前方空地，进入二号车间。他们的监控有17秒盲区。”】

心魔的声音冰冷而精准，像一套最先进的导航与雷达系统，直接在他的意识中投射出虚拟的路径和风险标记。凌夜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严格按照指令行动。他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在满是碎砾和金属废料的地面上，竟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这种对身体近乎绝对的控制力，也是心魔“赋能”的一部分，让他感觉自己既强大又陌生。

他成功地避开了那个摄像头，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滑入了更为宽敞但也更加破败的二号车间。这里曾经是组装生产线，如今只剩下一些巨大的、锈蚀的机械基座和悬吊在半空、如同怪诞雕塑的传送带。

按照计划，他需要在这里“表演”——制造出正在紧急破解U盘数据，并与外界联系的假象。

他找到一个相对隐蔽、背靠坚固水泥柱、视野却又能被车间几个入口隐约观察到角落。他拿出一个廉价的、无法追踪的预付费手机，假装正在低声而急促地通话，同时将那个真正的U盘连接到一个经过特殊改装、看似正在高速运行数据破解程序的平板电脑上——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和进度条都是心魔模拟出来的视觉器片。

【“保持姿势，呼吸频率提升百分之三十，模拟焦虑状态。右耳注意倾听，三点钟方向，约六十米外，有金属摩擦声，非自然风蚀。他们来了。”】心魔的预警如同冰水浇头。

凌夜的肌肉瞬间绷紧，但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依旧维持着“全神贯注破解”的状态。他能感觉到黑暗中，有几双眼睛已经锁定了他。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凝固空气。

他没有试图去寻找对方，那会暴露他已经察觉。他继续表演，甚至故意让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他一部分紧张的脸庞，成为一个完美的活靶子。

【“两人，从侧门潜入，战术队形，装备有非致命性武器，大概率是盘古内部安保的‘清洁工’。一人，占据制高点，可能是狙击手或观察手。还有一人……气息隐匿得很好，在移动，绕后。目标是活捉你和获取设备。”】心魔如同一个战场指挥官，瞬间分析了敌情。

“怎么办？”凌夜在心底急促地问。

【“等。让他们再靠近些。我们需要一个足够近的距离，才能在他们身上留下‘标记’。”】心魔冷静得可怕，【“看到你左前方五米处那个悬吊的齿轮组了吗？计算其锈蚀程度和承重……我需要你，在第三秒，制造一场‘意外’。”】

一个极其大胆的反击计划在心魔的快速计算中形成。它不仅要凌夜摆脱包围，还要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留下追踪的线索。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凌夜能听到自己放大的心跳声，以及那越来越近、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平板屏幕上。

就是现在！

【“行动！”】

随着心魔无声的指令，凌夜猛地向侧后方翻滚！与此同时，他看似慌乱地踢中了脚边一根半埋在地下的锈蚀钢管！

“哐当！”

声响在寂静的车间里格外刺耳。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原本依靠的那根水泥柱上方，那个悬吊了不知多少年、巨大的锈蚀齿轮组，因为刚才钢管撞击传导的微弱震动以及心魔精确计算的应力破坏点，“嘎吱”一声——断裂了沉重的吊索！

巨大的齿轮和连带的部分机械结构轰然砸落，尘土飞扬，正好阻隔了从正面和侧翼逼近的两名“清洁工”的路线！

“目标发现！强制抓捕！”对方低沉的呼喝声响起，带着一丝意外。

凌夜没有丝毫停顿，按照心魔规划的路线，如同猎豹般窜出，目标是车间另一端的破损窗户。

【“制高点狙击手视线被扬尘短暂阻挡。绕后那人加速了！左转，借助那个废弃控制台规避！”】

凌夜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一个急转弯，躲到了半人高的控制台后面。几乎在他躲入死角的刹那，一枚带着微弱电流的麻醉镖“噗”地钉在了他刚才位置的地面上。

好险！

他继续狂奔，呼吸急促，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在途经一堆废弃的、沾满油污的电缆时，他按照心魔的指示，看似无意地用手在几根特定的电缆上抹过，指尖沾染上一种特制的、无色无味但能被特殊仪器追踪的纳米级磁性粉末——这是他从王娟的U盘外壳上偷偷刮取下来，并稍作处理的“粒物”。

【“粉末已附着于绕后追击者的鞋底纹路。现在，跳窗！下方是软质废弃物料堆，落地翻滚卸力！”】

凌夜毫不犹豫地从破窗一跃而出！身体在空中调整姿势，准确地落入下方堆积的、不知名的塑料泡沫和缓冲材料之中，就势几个翻滚，化解了冲击力。

他不敢停留，爬起来继续向厂区外围预定的撤离点狂奔。身后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但他们显然被刚才的“意外”和凌夜超出预期的敏捷身手打乱了节奏，追捕慢了一拍。

【“成功脱离第一包围圈。磁性标记信号稳定。现在，我们需要‘偶遇’第二方势力。”】心魔的声音带着一丝计划顺利的冷漠。

凌夜穿过一片荒草丛生的空地，冲向厂区边缘的铁丝网破洞。就在他即将钻出破洞的瞬间——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道强光猛地打在他身上！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如同幽灵般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一个身影敏捷地跳下车，举起了手。

“凌夜！停下！检察院行动！”那是苏清月的声音！冰冷，严厉，带着压抑的怒火。

凌夜猛地刹住脚步，强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心瞬间沉到谷底。她怎么会在这里？！计划出现了巨大的变数！

【“不必惊慌。这正是‘偶遇’。她应该是追踪你的手机信号或者通过其他监控发现你擅自行动，赶来阻止（或者抓捕）你的。利用她。”】心魔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苏主任……”凌夜喘息着，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慌和被抓住的懊恼。

苏清月快步上前，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他狼狈的样子和手中的平板电脑，语气寒彻骨髓：“凌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擅自行动，破坏调查纪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我只是想……”凌夜试图解释，但话语支离破碎。

就在这时，厂区方向传来了明显的动静，那几名“清洁工”似乎追近了。

苏清月脸色一变，立刻通过对讲机低呼：“有情况！各单位注意，可能遭遇武装抵抗！凌夜，上车！”她一把拉住凌夜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向越野车。

凌夜在被塞进车后座的瞬间，与苏清月那充满怒火和不解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车子猛地发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迅速驶离现场。

车内，凌夜靠在座椅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色。苏清月在副驾驶座，通过后视镜冷冷地盯着他，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他成功留下了追踪的标记，成功引出了盘古的人，也成功地将自己彻底暴露在苏清月的怀疑之下。他像一个走钢丝的人，在心魔的精准计算下，周旋于盘古的杀机和苏清月的追捕之间，险象环生。

【“标记信号稳定，已记录对方撤离路线和疑似集结点。第一步，完成。”】心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赞许，【“至于苏清月……她的愤怒，恰恰证明了你的行动击中了要害。孤胆英雄的路，从来都不需要理解，只需要结果。”】

凌夜闭上眼，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正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孤绝之路。而脑海中的低语，是他唯一的、危险的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