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官 第102章 痞帅练兵

周文渊的官船一走，陆沉舟就把那坛“慰问酒”拎出来，拍开泥封，给每个参战的兄弟都倒了一碗。

“兄弟们！郡守大人体恤咱们辛苦，特意送来的好酒！都满上！”他站在一个破木箱上，举着碗，那架势不像是喝酒，倒像是要带人去砸场子。

彭大虎第一个响应，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碗，抹了把嘴，咧嘴笑道：“嘿！这官老爷的酒，味道也就那样，还没俺自己酿的土酒够劲儿！”

底下众人哄笑，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什么郡守、主簿、敲打警告，在实实在在的酒水和胜利的余韵面前，都显得有点遥远和可笑。

陆沉舟自己也灌了一口，咂咂嘴：“是不咋地，估计是吴瀚那老小子喝剩下的。不过嘛，蚊子腿也是肉，白给的，不喝白不喝！”

他又看向那些新兵，他们大多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对未来的迷茫。陆沉舟跳下木箱，走到他们中间，拍了拍一个看起来最瘦小的家伙的肩膀，那小子吓得一哆嗦。

“瞅瞅你们这怂样！”陆沉舟笑骂，“前几天打架的时候不是挺凶吗？怎么，打完就怂了？”

那瘦小新兵结结巴巴：“头…头儿，俺…俺没怂…”

“没怂就对了！”陆沉舟环视一圈，提高音量，“都给我听好了！咱们饿狼营，干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怕死，趁早滚蛋回家抱孩子去！不怕死的，就跟着老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将来还要大秤分金银！”

他顿了顿，脸上又露出那种痞痞的坏笑：“当然了，前提是咱们得先有命享受。所以，从明天开始，训练量，再加一倍！”

“啊？！”新兵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彭大虎眼睛一瞪：“啊什么啊！头儿是为你们好！练好了本事，才能活得更久，抢得更多！都听见没有？”

“听见了…”回答得有气无力。

陆沉舟掏了掏耳朵：“没吃饭啊？大声点！”

“听见了！”这次整齐了不少，带着点豁出去的狠劲。

“这还差不多！”陆沉舟满意地点点头，“老彭，交给你了！往死里练！练不死就行！”

彭大虎摩拳擦掌：“头儿你放心！俺保证把他们练得嗷嗷叫！”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千礁湾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彭大虎的吼声从早到晚就没停过，新兵们不是在扛着圆木跑步，就是在泥地里练习格斗，要么就是顶着大太阳练习弓弩瞄准，一个个被操练得灰头土脸，叫苦不迭。

陆沉舟也没闲着，他搞出了一套极其“缺德”的训练方法。

比如练习潜伏，他不让新兵趴草丛，而是让他们趴在涨潮时的浅滩里，只露个鼻子在外面，还得一动不动，说是要锻炼“耐力和隐蔽性”。结果有一次潮水涨得太快，差点把两个反应慢的新兵给淹死，幸好被巡逻的沐晓月发现给拎了出来。

再比如练习反应速度，他让蓝小蝶做了好些个装满面粉或者锅底灰的小布包，让新兵们在狭窄的区域内互相投掷，美其名曰“躲避暗器训练”。一时间营地里“硝烟”弥漫，人人脸上身上都是白的黑的，跟开了染坊似的。彭大虎有一次不小心被砸中，顶着一张黑脸追着那个扔包的新兵跑了半个营地，引得众人哄笑不止。

最离谱的是练习胆量。陆沉舟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大桶活蹦乱跳的海鱼，还特意挑了些长相狰狞、张牙舞爪的，一股脑倒进一个新挖的大泥坑里，然后命令新兵们脱了上衣，跳进去跟那些鱼“搏斗”，说是要克服对未知和滑腻生物的恐惧。新兵们在泥浆里扑腾，被鱼尾巴扇耳光，被鱼鳍划破皮，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味道感人。苏婉儿远远看着，忍不住以手扶额，觉得陆沉舟这练兵的法子实在有伤风化…

就连蓝小蝶也被陆沉舟拉了壮丁。他让她在训练场周围随机布置一些触发后只会喷出彩色烟尘或者发出巨大怪响的小机关，说是要锻炼新兵们在突发情况下的应对能力。于是，训练场上经常冷不丁就冒起一股粉红色的烟，或者响起一阵如同放屁般的尖锐哨声，搞得新兵们精神高度紧张，疑神疑鬼。

沐晓月对此不置可否，依旧冷着脸履行她监察和刺探的职责，只是偶尔看到训练场上那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景象时，嘴角会几不可查地抽动一下。

这天，陆沉舟正监督着新兵们进行“泥坑搏鱼”的进阶版——两人一组，在齐腰深的泥浆里抢夺一面小旗子。就见彭大虎一脸古怪地跑了过来。

“头儿，有个事儿…”彭大虎挠着他那钢针似的短发，表情纠结。

“咋了？又有人被鱼咬了要害部位？”陆沉舟漫不经心地问，眼睛还盯着泥坑里扭打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不是…”彭大虎压低声音，“是…是咱们抓的那几个怒涛帮的俘虏，伤快养好了。咋处置？总不能一直白养着吧？”

陆沉舟这才把目光转回来。那几个重伤被俘的海盗，在苏婉儿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下，倒是被照顾得不错，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哦，他们啊…”陆沉舟摸了摸下巴，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一个让彭大虎心里发毛的笑容，“走，带我去看看。”

俘虏被单独关在一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小角落里，有两个人看守着。见到陆沉舟和彭大虎过来，那几个海盗脸上都露出了警惕和畏惧的神色。他们可是亲眼见过这个看起来痞里痞气的年轻人，是如何指挥手下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的。

陆沉舟走到栅栏前，隔着木头打量着里面五个面色各异的俘虏。有的一脸凶悍，有的眼神闪烁，还有一个年纪稍小的，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几位，在我们这儿住得还习惯吗？”陆沉舟笑嘻嘻地问，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拉家常。

没人回答。那个一脸凶悍的啐了一口唾沫。

“嘿，脾气还不小。”陆沉舟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道，“你看啊，这养伤也养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儿呢，地方小，粮食也紧巴，实在是养不起闲人了。”

俘虏们神色更加紧张，以为是要处置他们了。

“不过呢，”陆沉舟话锋一转，“我陆仁贾呢，是个讲道理的人。给你们两条路选。”

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条，我让人送你们回怒涛帮。不过嘛，你们是打了败仗被俘的，就这么全须全尾地回去，司徒雷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们已经投靠了我们，是回来当内应的？”

几个俘虏的脸色瞬间白了。海盗帮规森严，战败被俘还能活着回去，本身就是疑点，下场往往比战死更惨。

“这第二条路嘛…”陆沉舟收起一根手指，只剩下食指晃了晃，“留下来，跟我干。”

这话一出，不仅俘虏愣住了，连彭大虎都瞪大了眼睛。

“头儿！这…这能行吗？他们可是…”彭大虎急道。

陆沉舟摆摆手，打断他，继续对俘虏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怕我们不信任你们，怕我们拿你们当炮灰。简单，给你们一个月的试用期。这一个月，不给你们发武器，干最累最脏的活儿，比如…去帮苏姑娘筛盐，或者去清理蓝丫头弄出来的那些怪味儿罐子。一个月后，愿意留下的，正式入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愿意的，我发点路费，你们自己滚蛋，爱去哪儿去哪儿，只要别回怒涛帮给我们找麻烦就行。”

他这番话说得随意，却给这几个走投无路的俘虏打开了一扇意想不到的窗户。不用死，也不用回到那个可能怀疑他们忠诚的魔窟，虽然条件苛刻点，但好歹有条活路，甚至…还有个未必光明但至少看得见的未来。

那个年纪最小的俘虏眼神里明显有了动摇。另外几个也面面相觑，似乎在权衡。

陆沉舟也不催促，对彭大虎道：“老彭，把他们分开，单独问问。愿意试工的就安排活儿，不愿意的…等天黑，蒙上眼睛送到二十里外的荒岛上去，是死是活看他们自己造化。”

说完，他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

彭大虎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栅栏里神色复杂的俘虏，挠了挠头，嘀咕道：“头儿这脑子是咋长的？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

最终，五个俘虏里，有三个选择了留下“试工”，另外两个宁肯去荒岛搏一线生机，也不愿留下。陆沉舟说到做到，当晚就让彭大虎把人送走了。

于是，饿狼营里又多了三个穿着破烂、战战兢兢开始学习筛盐和清理工棚的“临时工”。营地的画风，越发显得…古怪而热闹。

陆沉舟看着那三个在盐田里笨手笨脚干活的前海盗，对身边的彭大虎和苏婉儿笑道：“看见没？这就是人才引进！低成本，高效率！以后咱们的队伍，会越来越‘多元化’的！”

苏婉儿看着那几个明显不适应、一脸苦相的前海盗，无奈地笑了笑。彭大虎则是一脸“头儿你说啥就是啥”的憨厚表情。

海风吹过，带着盐味、汗味，还有一丝…努力活下去的、混杂着荒诞与希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