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官 第64章 海市谋局

第三天，夜幕再次降临。

漕运司后院，一间防守严密、灯火昏暗的密室之内。

赵府那个失踪的矮胖二管家被拇指粗的铁链捆成了粽子，嘴里塞着麻核，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上。他衣衫褴褛，身上带着拷问的伤痕，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当他看到陆沉舟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个摆弄毒虫的诡异少女时，整个人如同筛糠般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求声。

陆沉舟示意看守取下他嘴里的麻核。

“陆……陆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什么都说！什么都交代！只求您饶我一条狗命！”二管家甫一能开口，便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一片青紫。

“想活命？”陆沉舟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如同万载寒冰，“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告诉我，赵擎和黑蛇会，除了刺杀我，还在暗中密谋什么勾当？还有，这块铁牌，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他手腕一翻，那块冰冷沉重、刻着诡异海浪触手纹路的北海铁牌，出现在二管家眼前。

二管家看到铁牌，眼神猛地一缩，闪过一丝犹豫和惊惧，嘴唇哆嗦着，似乎还在权衡利弊。

一旁的蓝小蝶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状嘻嘻一笑，指尖轻弹，一道微不可见的金光闪过，那只细小的“真言蛊”已然钻入了二管家的鼻孔。

二管家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空洞茫然，失去了所有神采，仿佛变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木偶。

陆沉舟冷冷地重复了问题：“赵擎与黑蛇会，所谋何事？”

二管家如同梦呓般，喃喃开口，声音呆板而清晰：“老……老爷……他想……想独占通往北海的商路……那利润……堪比金山银海……黑蛇会……帮他们联系……北海那边的‘怒涛帮’……负责……清扫障碍……处理不听话的人……铁牌……是信物……凭此牌……可……可参与三日后的……‘海市’……”

北海商路！怒涛帮！海市！

陆沉舟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骤然收缩！果然！赵擎的野心，竟然膨胀到了如此地步！他不仅要权倾朝野，还要掌控那传说中蕴含着无尽财富与危险的北海商路！这块铁牌，果然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海市在哪里？具体时间？如何入场？”陆沉舟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追问，语速加快。

“在……在城东五十里外……废弃已久的……青龙码头……子时……凭牌入场……过时不候……只认牌……不认人……”二管家断断续续地回答。

得到了所有关键信息，陆沉舟眼中精光爆射。他看了一眼蓝小蝶。

蓝小蝶会意，撇了撇嘴，虽然觉得还没玩够，但还是上前，给二管家喂下另一种令人昏睡的药粉。“真言蛊”效果过后，此人只会记得自己被严刑拷打，而忘记被蛊虫控制吐露真言的具体细节。

陆沉舟大步走出密室，冰冷的夜风拂面，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炽热。意外抓住了赵擎意图垄断北海商路、勾结境外势力的重大把柄，更是意外获得了一条直通北海边缘势力“海市”的宝贵线索！

“青龙码头……子时海市……”他低声念着这几个词，胸腔中被一股巨大的机遇感和紧迫感填满。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危机漩涡，但同样，也是一个能够让他跳出云都棋局，直面更广阔天地，获取颠覆性力量的绝佳契机！若能借此打入北海势力内部，或许就能找到彻底扳倒赵擎，甚至攫取更大权柄与财富的路径！

他毫不犹豫，转身快步走向苏婉儿静养的房间。虽然她伤势未愈，但此刻他迫切需要她那冷静的头脑和缜密的思维，来共同谋划这至关重要、步步惊心的下一步。

反击的雷霆已然炸响，赵擎的阵脚已乱。而现在，一条通往未知与机遇的航道，已在黑暗的海平面上，隐隐浮现出它的轮廓。陆沉舟知道，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无论前方是金山银海，还是龙潭虎穴！

苏婉儿的房间内，药香弥漫。她已苏醒，靠坐在床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唇色浅淡，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智慧。听完陆沉舟关于“海市”与赵擎野心的叙述，她纤细的指尖轻轻敲击着锦被，陷入沉思。

“北海商路……怒涛帮……海市……”她低声重复着这些关键词，秀眉微蹙，“赵擎所图非小。若真让他垄断了北海商路，以其贪酷本性，必是民不聊生，且其财力势力将急剧膨胀，届时更难制衡。”

她抬眼看向陆沉舟，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们必须阻止他，更要抢在他前面，在北海站稳脚跟。这‘海市’，是危机，更是我们切入北海的唯一机会。”

陆沉舟点头，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我也是此意。但‘海市’凶险未知，怒涛帮是敌是友亦未分明，我们需从长计议。”

“青龙码头废弃多年，地形复杂，利于设伏，也利于脱身。”苏婉儿冷静分析，“赵擎既然知道‘海市’地点，难保他不会设下陷阱，或者派人监视。我们此行，必须隐秘，更要做好万全准备。”

她看向陆沉舟身上的伤，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的伤势……”

“无妨，皮肉伤，已无大碍。”陆沉舟摆手，浑不在意，“关键是人员和计划。我们人手有限，不能倾巢而出。”

“我与晓月随你去。”苏婉儿毫不犹豫地说道，见陆沉舟眉头一皱想要反对，她轻轻按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我的伤在手臂，不影响行走判断。论及对货物价值、谈判分寸的把握，晓月与小蝶皆不如我。北海商路若想打通，离不开商事运作，我必须亲自去看，去判断。况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坚决，“我不能再让你独自去冒险。”

陆沉舟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点了点头：“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不可再如上次那般冲动。”

苏婉儿脸颊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晓月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负责警戒与应对突发状况，不可或缺。”陆沉舟继续道，“小蝶用毒之术诡谲，在那种龙蛇混杂之地，或许能起到奇效，但她性情跳脱，需有人看顾……”

“我去看顾她！”沐晓月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不知何时已返回，倚在门框上，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会盯紧她，不让她乱来。”她目光扫过陆沉舟与苏婉儿交握的手，迅速移开，补充道：“赵府外围监视极严，但黑蛇会剩余据点已清理大半，其头目似乎隐匿了起来，暂时难寻。赵擎在漕运方面的几条暗线，我已掌握部分证据，足够让他喝一壶。”

陆沉舟赞许地看了沐晓月一眼，她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高。“辛苦了。证据暂且压下，待‘海市’之后，或可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时，蓝小蝶也端着新熬好的汤药蹦蹦跳跳地进来，听到要带她去“海市”，立刻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太好了！那种地方一定有很多没见过的毒物！说不定还能抓到北海的特产毒虫！我的‘花花’正好需要新伙伴了！”她拍着腰间的荷包，里面的“花花”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兴奋，微微动了动。

陆沉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严肃叮嘱：“小蝶，记住，我们去‘海市’是为了探查情报，寻找合作契机，不是去抓毒虫惹事的！一切行动，必须听我指挥，尤其不能随意对人用毒，明白吗？”

蓝小蝶小嘴一撅，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啦，听你的就是了。不过要是有人先惹我们，我可不会客气！”

人员就此定下：陆沉舟、苏婉儿、沐晓月、蓝小蝶四人同行。

接下来两天，四人分头准备。

陆沉舟通过彭大虎的漕帮渠道，弄来了一艘看起来破旧普通、实则经过加固、速度不慢的小型货船，以及几名绝对可靠、熟悉水性的船工。他对外宣称旧伤复发，需要静养几日，闭门谢客，实则暗中调配人手，规划路线。

苏婉儿则不顾伤势，强撑着精神，查阅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北海物产、风土人情的零星记载，并准备了大量易于携带、价值较高的货物样本，如精致的丝绸、瓷器、茶叶，以及一些云都特产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或作为与怒涛帮接触的敲门砖。

沐晓月除了继续监视赵府和黑蛇会残余势力的动向，还反复勘察了青龙码头周边数十里的地形，绘制了详细的地图，标记出可能的埋伏点、撤退路线以及水源地。

蓝小蝶则在她的“实验室”里忙得不可开交。她不仅准备了各种解毒丹、迷药、毒粉分发给众人，还特意针对可能存在的海上毒物或是北海特有的蛊虫，研制了几种新的应对药物和解药。用她的话说，这叫“有备无患，专业对口”。

在这紧张的准备中，云都表面的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了一些。赵擎在朝堂上极力辩解，试图将刺杀之事推给黑蛇会，声称自己是被蒙蔽，并动用关系暂时稳住了阵脚，但声望已是大损，行事也变得低调了许多。然而，暗地里的波涛却更加汹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出发的前夜，月色朦胧。

陆沉舟独自站在院中，望着东方。那里，是青龙码头的方向，也是神秘北海的方向。他摸了摸怀中那块冰冷的北海铁牌，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奇异波动，眼神锐利如鹰。

前路未知，凶险难测。但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沸腾的战意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这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征服那片未知的领域，攫取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苏婉儿轻轻走到他身边，为他披上一件外袍，柔声道：“夜凉，小心伤势。”

陆沉舟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心中的激荡稍稍平复。他转头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美与坚毅。

“婉儿，怕吗？”他轻声问。

苏婉儿摇摇头，依偎在他身侧，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有你，有晓月和小蝶在，去哪里都不怕。”

沐晓月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月光下相依的两人，默默按紧了腰间的短刃。蓝小蝶则趴在窗台上，看着星空，小脸上满是期待，低声嘀咕着：“北海的星星，会不会更亮一些呢？”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一支小小的队伍，即将带着各自的信念与能力，踏上一段通往未知海域与命运的航程。青龙码头的“海市”，将是他们面临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与权力交织的试炼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