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炽野 第117章 无声的共振

食堂三楼的养生汤煲，最终还是变成了“辰星”团队的小型非正式会议。

林浩端着满满一托盘饮料过来，挨个分发给众人，嘴里还念叨着：“老大请客，说是庆祝论文录用，其实嘛，我看是专门给晚晚姐补身体的。”

苏晚正小口喝着陆辰野推到她面前的虫草花鸡汤，闻言抬头，对上林浩促狭的眼神，脸上微热，却没反驳，只是用脚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旁边陆辰野的鞋。

陆辰野面色不变，将一盘清爽的西芹炒虾仁又往她那边挪了挪，才抬眼看向林浩，语气平淡：“你的多语言测试模块，明天能跑通吗？”

林浩立刻蔫了，苦着脸：“老大，给条活路，吃饭呢……”

赵雨笑着打圆场：“好了，说正事。辰野，Acm mmSE的会议议程和具体要求发来了吗？我们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话题被自然地引回正轨。

陆辰野放下筷子，拿出手机调出邮件：“会议在下个月中旬，线上加线下混合模式。我会提前录制好报告视频，但问答环节需要实时在线。组委会对演示系统的稳定性和响应速度要求很高。”

“这个交给我。”王薇立刻接话，她负责项目的运营和部署，“我会提前申请好校内服务器资源，做多轮压力测试，确保演示期间万无一失。”

“嗯。”陆辰野点头，随即看向苏晚，“校内讲座的时间定在下周五晚上，计算机学院最大的阶梯教室。”

苏晚放下汤匙，若有所思：“时间有点紧。不过正好，可以把这场讲座作为我们‘校园传承计划’的首次大型公开亮相。我们需要一份能清晰阐述‘辰星’理念、技术路径和未来愿景的演讲稿，不仅要吸引技术人才，最好也能让其他专业，比如法学院、社会学系，甚至人文学院对此感兴趣的同学，看到跨学科合作的潜力。”

她看向陆辰野：“你的讲稿，需要我帮你润色一下吗？或者，从法律和伦理的角度补充一些观点？”

陆辰野的演讲稿，大概率是高度凝练的技术说明和算法逻辑。

“好。”陆辰野没有犹豫，“初稿我今晚发你。”

他喜欢这种专业上的互补。他的星辰轨道，需要她这个平衡之锚来校准方向，确保航向既不失技术的锐度，又具备人文的温度。

“那招募体系的方案，我这两天也会拿出初稿，到时候我们一起讨论。”苏晚说着，习惯性地想去摸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记录要点，却发现没带下来。

陆辰野已经极其自然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侧袋里，抽出了一支黑色的签字笔和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推到她面前。

动作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苏晚微怔，随即莞尔，接过笔和本子。那是他常用的牌子和款式，纸页上还残留着他指尖淡淡的、类似薄荷与电子设备混合的清冷气息。她翻到空白页，低头快速记录下几个关键词。

坐在对面的赵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这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比任何刻意的亲密都更能体现两人关系的深度。

林浩凑近王薇，压低声音：“看见没？老大这‘人形外挂’当得是越来越熟练了。”

王薇抿嘴一笑，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关于基层普法调研，”陆辰野等苏晚记录完，才继续开口，“周明远学长给了几个备选地点，都是他之前做过项目、有联系的村镇。我们需要确定具体目标、行程、人员配置和预算。”

“预算可以从我们‘雏鹰计划’的孵化资金里支出，但要做出详细规划。”苏晚接口，法律人的严谨让她考虑周全，“人员方面，我们几个核心成员肯定要去，另外，这次调研也可以作为对新招募成员的一次实践考察。前提是，我们的招募计划能顺利推进。”

“双向选择，双向考验。”陆辰野总结。

这顿饭，吃得像一场高效的工作午餐。但氛围并不紧张，反而有种目标明确、各司其职的踏实感。

饭后，几人各自散去。陆辰野和苏晚并肩走在回创业园的林荫小道上。

春日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新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微风拂过，带着青草和不知名花朵的浅淡香气。

“下午什么安排？”陆辰野问，顺手接过苏晚手里拎着的、装着笔记本和资料的环保袋。

“两节国际私法，然后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完善招募方案的细节。”苏晚回答，侧头看他，“你呢？”

“优化讲座的演示demo，写讲稿初稿。”陆辰野目视前方，语气平稳，“晚上工作室见？”

“好。”

简单的对话，是独属于他们的节奏。没有黏腻的依偎，却有着清晰的、向着共同目标前进的轨迹。

傍晚，陆辰野比平时更早一些到了项目室。

他没有立刻打开电脑，而是站在窗前，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和来往的学生，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框上敲击着。

Acm mmSE，一个他曾经在专业领域仰望的舞台。如今，他带着自己和团队的心血“逻各斯”即将登台，心情并非纯粹的兴奋，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这份认可，不仅关乎他个人，更关乎“辰星”未来的发展空间。

他转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开始梳理讲座的逻辑框架。

技术核心、算法创新、应用场景、未来展望……一条条关键词被他写下，逻辑链条清晰而强硬。这是他所擅长的世界，由0和1构成的确定性与美感。

但当笔尖停在“意义与边界”这一项时，他顿住了。

技术的意义在哪里？边界又由谁来划定？

他的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苏晚的身影。想起她在他第一次提出用算法预测判决结果时，那严肃而坚定的反驳：“法律不是数学公式，它承载的是人的行为和社会的价值判断，算法不能，也不应该替代法官的自由心证。”

想起她在项目遇到伦理质疑时，通宵查阅资料，撰写那份条理分明、引经据典的伦理规范建议书。

想起她锁骨下那枚“平衡之锚”冰凉的触感。

他的星辰轨道，因她而找到了在现实世界中运行的法则。

陆辰野沉默片刻，在“意义与边界”后面，用力写下了两个词：“赋能，而非替代”、“伦理与法律框架”。

然后，他在这两个词外面，画了一个简单的锚形图案。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电脑前，开始撰写讲稿初稿。指尖在键盘上飞舞，代码与文字交织，这一次，那些冷硬的技术术语之间，似乎悄然融入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晚上七点，苏晚抱着几本厚厚的法学专着和打印的资料推开项目室的门。

室内只开了陆辰野工位上方的一盏灯，将他专注的侧影勾勒得清晰而沉静。他戴着耳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没有察觉到她进来。

苏晚放轻脚步，没有打扰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她摊开资料，开始构思那份招募章程。理念认同、专业技能、团队协作、伦理考核……每一个模块都需要精心设计。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键盘轻微的敲击声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感到脖颈有些酸胀，她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肩膀，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对面。

陆辰野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耳机，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写完了？”苏晚轻声问。

“初稿，发你了。”陆辰野点头，声音带着长时间未说话的微哑。

苏晚拿起手机，果然看到了邮箱提示。她没有立刻点开，而是注意到他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累了就休息一下。”她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放到他手边。

陆辰野接过杯子，指尖与她有瞬间的轻触。“还好。”他喝了一口水，看向她桌上摊开的资料，“进行得怎么样？”

“框架差不多了，具体的考核题目还需要细化。”苏晚回到座位，拿起手机，“我先看看你的讲稿。”

她点开文档，快速浏览起来。

讲稿的逻辑依旧是他特有的简洁和锐利，技术细节扎实，论证清晰。但苏晚很快发现，在阐述技术应用前景和潜在影响的部分，多了几段关于技术伦理和法律边界的前瞻性思考。文字依旧克制，但其中蕴含的审慎与责任感，让她微微动容。

尤其是看到那个被他用文字标注出来的“锚”形符号，以及旁边手打的一行小字“技术之舟，需法律与伦理为锚”时，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抬起头，望向灯光下他清俊的侧脸。

他或许永远不会说出什么动人的情话，但他会用他的方式，将她珍视的理念，刻进他构建的星辰轨道里。

这种无声的共振，比任何誓言都更让她心安。

“写得很好。”苏晚放下手机，目光柔和，“特别是关于边界的部分。我只是在几个术语的通俗化表达上，做了点小标注，你可以看看。”

陆辰野重新戴上眼镜，点开她回复的文档，看到了那些娟秀的批注。确实只是微调，却让一些对非专业听众来说可能晦涩的概念，变得清晰易懂。

“嗯。”他应了一声，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逐条确认她的修改。

项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各自工作的细微声响。窗外，城市的霓虹与夜空中的星子遥相呼应。

他们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却因为共同的重力场，保持着最稳定的姿态，向着同一个方向，无声而坚定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