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连营 第83章 泗水搏杀，星辉涤毒

火箭钉在乌篷船上，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篷布与木质船身，迅速蔓延开来，将黑暗的河道映照得一片诡异的通明。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夹杂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船上周老大等人惊怒的呼喝。

“灭火！快灭火！”周老大嘶吼着，指挥水手们用木桶从河中取水扑火，但火势起得又快又猛，混乱中收效甚微。

后方那艘追踪的船只借着火光加速逼近，船头上立着五六名黑衣人，与甘露寺中所见的墨傀装扮一般无二，眼神空洞冰冷，手中持着强弓劲弩，再次搭箭上弦，瞄准了这边！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射出的箭矢不仅带着火焰，箭簇在火光下隐隐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是那些鬼东西！”韩常目眦欲裂，一把扯过一块浸湿的篷布挡在辛弃疾身前，“幼安小心！箭有毒！”

辛弃疾心头沉重如铁。果然是墨傀！王继先的动作好快！他们才刚入金境，追杀便已至！他强压下肩头旧伤因紧张而传来的隐痛，目光锐利地扫过逼近的敌船和船上混乱的局面。鬼谷铁牌在怀中持续传来清晰的警示与一股蠢蠢欲动的热流，识海中连接苏青珞的情丝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危机而微微震颤。

不能被动挨打！必须反击，否则这艘船很快会被烧毁或射成筛子！

“韩兄！擒贼先擒王！掩护我，靠近他们！”辛弃疾低喝一声，声音在嘈杂的火焰与喊杀声中依旧清晰。

“好！”韩常毫不迟疑，怒吼一声，将手中湿布如同盾牌般挥舞，格开两支射来的毒箭，同时一脚将甲板上一只空木桶踢向敌船方向，制造干扰。

辛弃疾则趁此机会，身形如狸猫般窜出，贴着燃烧的船舷，利用船体本身的晃动和烟雾掩护，向船尾疾掠。他体内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与鬼谷铁牌传来的热流隐隐交融，赋予他更敏捷的身手和更清晰的感知。他甚至能隐约“听”到对方弓弦拉动的细微声响，预判箭矢的来路！

“咻！咻！”又是数支毒箭破空而来，封堵他前进的路线。

辛弃疾足尖在船舷上猛地一蹬，身体在空中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支箭，第三支箭擦着他的肋下飞过，带走一片衣角。他落地一个翻滚，已接近船尾缆桩。

此时，两船距离已不足五丈！敌船上墨傀冰冷的眼神和那幽蓝的箭簇清晰可见！

“就是现在！”辛弃疾看准时机，猛地抓起盘在船尾的一捆备用缆绳，内力灌注双臂，缆绳如同有了生命般疾射而出，绳头精准地套住了敌船前端的桅杆基座！

“韩兄！”辛弃疾大喝一声，双手死死拉住缆绳，双脚牢牢钉在甲板上。巨大的拉力传来，使得两艘船猛地靠近，船身剧烈摇晃碰撞！

韩常心领神会，几乎在缆绳套中的瞬间，便如同猛虎出闸，沿着那绷直的缆绳，几步便踏上了敌船的船舷！

“狗杂种！纳命来！”韩常人未落地，手中钢刀已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横扫向最近的一名持弩墨傀！

那墨傀反应极快，弃弩抽刀格挡，“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韩常势大力沉的一刀竟被挡住，但他战斗经验何其丰富，刀势不收反进，顺势下劈，直取对方下盘！

与此同时，辛弃疾也深吸一口气，强提内力，沿着缆绳飞身跃上敌船！他深知墨傀厉害，普通攻击难以奏效，一出手便是杀招，长剑如毒龙出洞，直刺另一名正要向韩常放冷箭的墨傀咽喉！

那墨傀似乎没料到辛弃疾速度如此之快，仓促间侧身闪避，剑尖擦着他的脖颈而过，留下一道血痕。然而，那墨傀只是身体晃了晃，仿佛毫无痛觉，反手一刀便劈向辛弃疾面门！

悍不畏死，状若疯魔！

辛弃疾拧身避过，剑交左手，右手并指如戟，闪电般点向对方腋下要穴！这是他结合自身武学与对墨傀结构的推测，尝试寻找其运转核心或弱点！

“噗！”指尖传来击中硬物的触感，那墨傀动作果然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有效！

辛弃疾精神一振，正欲乘胜追击，耳边却传来韩常一声闷哼！他眼角余光瞥去，只见韩常虽勇猛，同时面对两名墨傀的夹攻，左臂已被刀锋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而那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骇人的青黑色！

毒！墨傀的兵刃上也淬了剧毒！与那“蚀心散”同源！

“韩兄！”辛弃疾心头大骇，想要救援却被眼前这名墨傀死死缠住。

就在这时，敌船上最后一名未曾动手的黑衣人，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并未蒙面，露出一张苍白而阴柔的脸，约莫三十许岁，眼神不像其他墨傀那般空洞，反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他手中把玩着一柄狭长的、闪烁着绿芒的短刃。

“啧啧，辛弃疾，果然名不虚传。中了‘蚀心散’还能活蹦乱跳，难怪墨尊对你如此‘青睐’。”那阴柔男子开口，声音尖细，令人不适，“不过，到此为止了。记住，杀你者，墨尊座下，‘毒手’薛魍！”

话音未落，薛魍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过战团，手中淬毒短刃带起一道诡异的绿光，直刺辛弃疾后心！这一击角度刁钻，速度奇快，正是辛弃疾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且被面前墨傀牵制的绝杀时刻！

生死一线！

强烈的危机感让辛弃疾浑身汗毛倒竖！怀中的鬼谷铁牌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识海中星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那根连接苏青珞的情丝也传来剧烈的震颤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力量！

不能死！为了青珞！为了韩兄！为了未竟之志！

一股磅礴的情念——对挚爱的牵挂、对兄弟的担忧、对家国的责任、对奸邪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轰然涌入铁牌，再引动铁牌深处那股玄妙的星辰之力，轰然反馈！

“嗡！”

辛弃疾周身仿佛有无形的气浪炸开！他原本有些晦暗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而冰冷，仿佛倒映着漫天星辰！他并未回头，握剑的右手却以一种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反手向后一挥！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玉磬相击的鸣响！

长剑的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薛魍那淬毒短刃的刃尖之上！没有金铁交鸣的刺耳，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能量碰撞的嗡鸣！

薛魍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他只觉一股灼热而纯净、带着难以抗拒的穿透力的奇异能量，顺着短刃瞬间传入他手臂经脉，所过之处，他苦修多年的阴寒毒功竟如雪遇沸汤般纷纷消融！

“噗！”薛魍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船舷上，手中短刃“当啷”落地，那上面的绿芒也黯淡下去。他指着辛弃疾，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星……星力？！你怎么可能……”

辛弃疾却无暇理会他。一击逼退薛魍，他毫不停留，身形如电，直扑那两名围攻韩常的墨傀！此刻他速度、力量、感知都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剑光过处，如同星河垂落！

“咔嚓！咔嚓！”

两名墨傀持刀的手臂被齐腕斩断！紧接着，剑光如同拥有生命般，钻入他们胸腹之间那复杂的金属结构之中！

“嘭！嘭！”

两声闷响，那两名墨傀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红光熄灭，如同被抽去灵魂的木偶，轰然倒地，再也不动。

瞬间，敌船上还能站着的，只剩下惊骇欲绝的薛魍和那名被辛弃疾点了穴道、行动迟滞的墨傀。

辛弃疾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方才那一下爆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力量，鬼谷铁牌也变得温热不再。他强撑着，快步走到韩常身边。

韩常已是摇摇欲坠，左臂伤口青黑蔓延极快，脸色灰败，气息微弱。

“韩兄！撑住！”辛弃疾急忙取出玄玦道长赠予的解毒丹塞入他口中，又运起残存内力护住其心脉，但效果甚微，这墨傀之毒显然比上次更加猛烈！

他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锁定在试图爬起来的薛魍身上：“解药！”

薛魍咳着血，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解药？‘蚀心散’入心脉，天下无药可解！除非……嘿嘿……”他似乎想说什么，却猛地身体一颤，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芒，随即头一歪，竟气绝身亡！嘴角流出黑血，显然是体内早就被种下了某种自毁的禁制！

辛弃疾心中一沉。最后一丝获取解药的希望也断绝了！

他看着韩常迅速恶化的伤势，心急如焚。难道要再次强行催动星力？可他自己也已接近油尽灯枯，再次强行施展，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绝望之际，他识海中那根连接苏青珞的情丝，再次传来那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仿佛在鼓励他，指引他。同时，怀中沉寂的铁牌，也似乎感应到了他救人的强烈意志，重新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温润气息。

辛弃疾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去“驱动”或“爆发”，而是将全部心神沉静下来，引导着那缕微弱的星辉与自身对韩常的兄弟情义融为一体，化作最柔和、最坚韧的力量，缓缓渡入韩常心脉。

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涤荡，而是如同春雨润物，细腻而持续地包裹、渗透、中和着那霸道的“蚀心散”毒性……

时间一点点过去，韩常手臂上的青黑色终于停止了蔓延，并开始极其缓慢地消退。他灰败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辛弃疾长长舒了口气，浑身已被冷汗湿透，几乎虚脱。

此时，周老大等人也已扑灭了本船的大火，虽然船体受损，但尚能航行。他们看着敌船上倒毙的墨傀和薛魍，以及安然无恙的辛韩二人，眼中充满了敬畏。

“李……李掌柜，您没事吧？”周老大声音有些发颤。

辛弃疾摇了摇头，勉力站起：“清理一下，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他望着北方沉沉的夜色，心中没有丝毫轻松。这才刚刚开始，前路，注定遍布荆棘与杀机。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