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擅自攻取安丘镇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老君峪这联盟中枢炸开了锅。惊怒、忧虑、指责、乃至幸灾乐祸,种种情绪在将领们之间弥漫。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李全匹夫!安敢如此!”赵邦杰须发戟张,怒不可遏,声震屋瓦,“他这是要把咱们所有人都拖进火坑!完颜忒邻正愁找不到借口大举进兵,他倒好,主动把刀子递了过去!盟主,此事绝不能姑息,当以军法严惩,以儆效尤!”
刘韬相对冷静,但眉头也锁成了川字:“赵大首领息怒。李全此举,固然鲁莽该死,然其红袄军实力雄厚,若此时内部严惩,恐生大变,反而让金虏有机可乘。完颜忒邻已调兵遣将,兵锋直指安丘及李全防区,其势汹汹,我军当务之急,是应对此危局。”
“应对?怎么应对?”一位来自鲁南的小首领颤声道,“那可是完颜忒邻的主力!野狐岭咱们是占了地利和出其不意,如今他有了防备,又是冲着李全来的,咱们……咱们何必去触这个霉头?不如让李全自己去扛……”
“放屁!”韩常的副手,暂代锐士营统领的雷彪闻言勃然变色,他虽伤势未愈不能亲至,但派了副手前来,“联盟一体,盟誓犹在耳边!今日坐视李全被攻,明日就能坐视你我被各个击破!这仗,必须打!还要打赢!”
帐内顿时争论起来,有主张严惩李全的,有主张全力救援的,也有心怀侥幸想置身事外的,乱成一团。
辛弃疾一直沉默着,手指在安丘镇与周边地形图上缓缓移动,目光深沉如渊。直到争论声稍歇,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才缓缓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李全,自然要惩。”他开口,第一句话便定下了基调,“无视盟约,擅启边衅,致联盟于险境,此风绝不可长!”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刘韬身上,“刘韬,以盟府名义,草拟申饬令,严厉斥责李全擅自行动之过,命其即刻呈报安丘之战详细经过、伤亡缴获,并限期说明擅自调兵之缘由!同时,罚没其部下一月额外粮饷补给,以示惩戒!”
“这……是否太轻?”赵邦杰忍不住道。
辛弃疾摆了摆手,继续道:“惩戒是内部规矩,然如今大敌当前,金虏不会因我们惩罚了李全而退兵。完颜忒邻此番挟怒而来,目标绝非仅仅一个李全,而是我整个山东抗金联盟!若我等见死不救,或救援不力,则联盟信誉扫地,人心离散,覆巢之下无完卵!”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安丘镇:“所以,这一仗,我们不仅要打,还要倾力以赴,打出联盟的威风,打出我等的团结!”
他目光锐利,开始下达一连串命令,语速快而清晰:
“传令李全!着他收缩兵力,依托安丘镇及周边有利地形,构筑防线,固守待援!没有盟府命令,不得再擅自出击,若敢违令,两罪并罚!”
“传令张汝楫部!命其率本部精锐,即刻出发,星夜兼程,驰援安丘东南翼,负责袭扰金军粮道,侧翼牵制,务必减缓金军行进速度!”
“传令孙邦佐部!”辛弃疾目光微冷,“命其抽调三千兵马,向西移动,做出威胁金军侧后之态势,若其按兵不动……战后一并清算!”
“刘韬、梁兴!”
“在!”
“着你二人,统率盟府直属斥候营及机动兵力前出,严密监控金军主力动向、兵力配置,尤其是其炮兵与骑兵位置,随时禀报!”
“得令!”
“赵大哥!”辛弃疾看向赵邦杰,“烦请你坐镇老君峪,统筹后方,督促粮草军械转运,稳定军心,此处乃我联盟根本,不容有失!”
赵邦杰重重点头:“放心!有老子在,后方乱不了!”
“雷彪!”
“末将在!”锐士营副统领踏前一步。
“锐士营还能战者,还有多少?”
“轻伤已愈、可堪一战者,尚有四百余人!”
“好!这四百人,由你统领,随我亲赴安丘!”
“盟主!”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惊。刘韬急道:“盟主乃三军之主,岂可轻涉险地?前线有我等足矣!”
辛弃疾断然道:“不必多言!此战关系联盟存亡,我若不去,如何震慑李全?如何激励士气?如何让完颜忒邻知晓,我联盟上下同心,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目光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意已决!即刻点兵,奔赴安丘!”
命令既下,整个联盟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信使四出,马蹄声碎。辛弃疾仅带着四百锐士营精锐及少量亲卫,轻装简从,离开了老君峪,直奔东南方向的安丘镇。
一路上,不断有前方战报传来。完颜忒邻用兵老辣,前锋骑兵已与李全的外围警戒部队发生接触,小有交锋。李全部依令收缩,依托镇墙和周边丘陵布防,但面对金军即将到来的主力,压力巨大。张汝楫部行动迅速,已对金军一支辎重队发起袭击,造成了一定混乱,但未能阻止金军主力步伐。而孙邦佐部,果然如辛弃疾所料,仅仅象征性地移动了数十里,便停滞不前,观望意味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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