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石头 第130章 暗室惊变

密室中的时间，仿佛凝固的油脂，粘稠而缓慢地流动着。油灯的火苗在我眼中跳动，每一次轻微的摇曳都像是时间流逝的刻度，却又模糊得令人心焦。我蜷缩在冰冷的石壁角落，手脚早已冻得麻木，失去知觉，只有胸口那半块玉璜的冰凉触感和胃里火烧火燎的空洞感，提醒着我还在苟延残喘。冯经历那句“安心等候”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我牢牢钉在这方寸之地。等候什么？等到何时？外面是天翻地覆，还是风平浪静？韩婶和狗娃在地穴里是生是死？这些问题像无数只蚂蚁，日夜不停地啃噬着我的理智。

我试图通过油灯消耗的速度来估算时间。灯盏里的油脂一点点下降，从满到半，再到浅浅的一层底子，火苗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微弱，光线昏暗得几乎只能照亮我眼前巴掌大的地方。黑暗从四周挤压过来，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几乎让我窒息。我不得不一次次起身，用颤抖的手小心地拨动灯芯，让那可怜的火苗挣扎着重新亮起一点，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一些无边的恐惧。

饥饿和干渴是最现实的折磨。胃里像是有只手在用力揉搓，阵阵绞痛，喉咙干得如同龟裂的土地，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密室里没有任何食物和水，连一滴冷凝水都找不到。我只能舔舐着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一丝血腥的咸味，那是焦虑中自己咬破的。偶尔，我会产生幻觉，仿佛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但清醒过来后，只有更深的绝望。

耳朵始终竖着，像受惊的兔子，捕捉着石壁外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但除了死寂，还是死寂。这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可怕，它意味着我被完全隔绝，外面的世界是凶是吉，我全然不知。冯经历是把我忘了？还是……他已经不需要我了？那本账册，是成了利器，还是成了催命符？各种可怕的念头在脑中盘旋，让我几近崩溃。

就在灯油即将燃尽，黑暗即将彻底吞噬一切，我也快要被饥饿和绝望击垮时，石壁外，终于传来了一丝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异响！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像是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咔哒”声！

我的心猛地一缩，瞬间屏住了呼吸！是谁？冯经历？还是……别人？

紧接着，是书架被缓缓移开的沉重摩擦声！一道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射入，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用手挡住光线，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对着外面稍亮的光线，看不清面容，但轮廓依稀是冯经历身边那个沉默的汉子。他手里没有灯，只是快速扫了一眼室内，目光落在我身上，低喝一声，语气急促而不容置疑：“快！跟我走！”

走？去哪里？我懵了，僵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快！”那汉子似乎极为焦急，一步跨进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劲极大，捏得我生疼。“大人有令，此地已不安全！立刻转移！”

不安全？我浑身一颤，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迟疑。是暴露了？官兵来了？来不及细想，我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密室。外面依旧是那条昏暗的走廊，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

汉子脚步极快，拉着我七拐八绕，不是往来时的后门方向，而是朝着茶楼更深、更黑暗的内部走去。走廊两侧的房门紧闭，寂静无声，但隐约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被动地跟着他奔跑，肺部因缺氧而火辣辣地疼。

终于，他在一扇看似是堆放杂物的破旧木门前停下。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然后用力推开木门。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陡峭的石阶，散发着阴冷潮湿的寒气，深不见底。

“下去！”汉子推了我一把，语气不容置疑，“一直往下走，尽头有扇小门，出去后往右拐，第三个巷口，有辆灰篷马车等着！上车，别回头！快！”

我踉跄着跌下台阶，冰冷的石阶硌得脚生疼。回头望去，那汉子已经迅速关上了木门，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我陷入了一片更加浓稠的黑暗和寒意之中。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我顾不上害怕，摸索着冰冷的石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狂奔。石阶又湿又滑，我几次差点摔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冯经历突然的转移命令，这隐秘的暗道，接应的马车……一切都预示着有巨大的变故发生！是好事，还是坏事？韩婶和狗娃怎么样了？

终于，脚下变成了平坦的泥地。我摸索着向前，果然碰到了一扇低矮的木门。用力推开，一股带着河水腥味和垃圾腐臭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外面是漆黑的夜和一条狭窄肮脏的背街小巷。

我按照指示，冲出小巷，向右狂奔。夜深人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第三个巷口，果然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破旧的灰色篷布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戴着破斗笠、看不清面目的车夫。

车夫看到我，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用鞭杆敲了敲车辕。我喘息着，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厢。车厢里漆黑一片，空无一人，只有一股陈旧的稻草味。

几乎在我钻进车厢的同时，车夫一扬鞭子，马车便悄无声息地启动，迅速融入了夜色之中。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我蜷缩在冰冷的车厢角落里，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浑身被冷汗湿透。

这突如其来的转移，像一场梦魇。我要被带去哪里？冯经历在哪里？那本账册怎么样了？韩婶和狗娃……他们还安全吗？马车在黑暗中前行，载着我驶向更加未知的、吉凶难测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