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石头 第104章 意外的回归

第二天，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盖在头顶。我几乎一夜没合眼，眼窝深陷，脑袋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按照王寡妇的提议，我打算去河边找陈瘸子打听消息，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总觉得那老光棍的嘴像漏风的筛子，保不齐就会惹来麻烦。

我正蹲在院角磨那把豁了口的柴刀，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问陈瘸子才能不露痕迹，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迟疑的脚步声。我的心猛地一紧，手下意识握紧了柴刀的木柄，全身肌肉都绷了起来，耳朵竖得像兔子，警惕地望向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熟悉的身影侧着身子挤了进来。是韩婶！

她看上去比离开时更加憔悴，身上的蓝布褂子沾满了尘土，下摆还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头发有些散乱，用一根旧木簪勉强挽着，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惊魂未定。但她的眼睛，在看到我和闻声从屋里跑出来的狗娃时，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失而复得、强忍激动的光芒。

“婶子！”狗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只受惊的小兽，扑过去紧紧抱住韩婶的腿，小脸埋在她沾满尘土的衣襟里，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张着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疑虑像两股浪潮在我心里猛烈撞击。她回来了！她竟然平安回来了！可这一天一夜，她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狼狈？

韩婶蹲下身，紧紧搂住狗娃，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沙哑地安抚：“好了，好了，狗娃不哭，婶子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她的目光越过狗娃的头顶，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庆幸，有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王寡妇也闻声从灶间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搅粥的木勺，看到韩婶，她愣了一下，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沉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回来了就好。”便转身又回了灶间，仿佛只是邻居家走丢的鸡回来了般平常，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也和我一样，充满了疑问。

我这才回过神，快步走过去，帮韩婶拿起她那个看起来空瘪了不少的粗布包袱，触手感觉比走时沉了些。我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婶子，你……你没事吧？这一天一夜，可急死我们了！你去哪儿了？”

韩婶借着拍抚狗娃的动作，飞快地扫了一眼王寡妇的方向，然后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稍安勿躁。她拉着还在抽噎的狗娃站起来，勉强笑了笑，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轻松：“没啥大事，就是在镇上碰着个远房亲戚，非拉着说话，又帮着做了点零活，耽搁了。天黑路不好走，就在亲戚家借宿了一晚。”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可她闪烁的眼神和身上不寻常的痕迹，却让我无法相信。远房亲戚？我们在这一带哪有什么亲戚？但她既然这么说，显然是不想当着王寡妇的面深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顺着她的话说，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我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感觉里面除了几件旧衣服，似乎还有个硬硬的、方方的小包裹。

王寡妇盛了碗热粥端过来：“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韩婶道了谢，接过碗，坐在门槛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狗娃紧紧挨着她坐着，小手还拽着她的衣角，生怕她再消失似的。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狗娃偶尔的抽噎声和韩婶喝粥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稀疏的篱笆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不安的张力。

我站在一旁，看着韩婶低垂的侧脸，她喝粥的动作很慢，像是借着这短暂的空隙平复心绪，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那个“远房亲戚”是谁？包袱里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无数个问号在我脑子里打转，让我坐立难安。

喝完粥，韩婶起身说要回屋换身衣服。我跟着她走进我们临时栖身的、堆满杂物的堂屋角落。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屋里顿时暗了下来。韩婶脸上的疲惫和紧张再也掩饰不住，她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石头，”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昨天……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