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
三个字,嘶哑,干涩,如同锈蚀的刀片相互摩擦,从林清源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了出来。没有激昂,没有悲壮,只有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碾碎了所有希望后,剩下的、冰冷的残骸。这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厅里微弱地回荡了一下,旋即被更深的寂静吞没,仿佛连这空间本身都在嘲笑着这微不足道的屈服。
将臣深邃如渊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林清源的回答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引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涟漪。他既未因林清源的“顺从”而显露出满意,也未因这抉择背后的痛苦而有丝毫动容。对于他而言,这或许只是一场早已设定好程序的实验,得到了一个符合逻辑的初始数据。
“明智的选择。”将臣平淡地陈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他甚至没有再看林清源一眼,仿佛林清源的价值,在说出那三个字之后,就已经从“待评估的观察样本”转变为了“即将投入熔炉的材料”。
将臣缓缓抬起手,那面悬浮在空中、显示着王胖子惨状的光幕,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般,悄无声息地黯淡、消散。王胖子那残破的身躯、空洞痛苦的眼神、以及那维系着渺茫生机的冰冷仪器,都从林清源的视野里被硬生生剥离,只留下灼烧般的印记,深刻在脑海深处。
同时,将臣掌心中那片属于云芷的染血衣角,也如同幻影般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那份因它而起的担忧与愧疚,却沉重地压在了林清源的心头,与对王胖子的牵挂交织成一张更加窒息的网。
交易达成了。用自己通往地狱的单程票,去换取云芷可能的生路,和王胖子那渺茫的、不知会被扭曲成何物的“生机”。林清源知道这希望有多么渺茫,知道将臣的承诺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算计与残酷,但林清源别无选择。
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所有的挣扎都只是让缠绕的丝线勒得更紧,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毒牙逼近,连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力都没有。
两名如同雕像般静立在门口的黑甲守卫,在将臣微微颔首的示意下,迈着无声却充满压迫感的步伐,再次走向林清源。他们一左一右,如同押解重犯,冰冷的金属面甲后面,目光漠然地锁定在林清源身上。
林清源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林清源只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了一眼将臣那重新转过去的、仿佛与整个黑暗大厅融为一体的背影,似乎要将这个带给它无尽绝望和屈辱的身影,死死刻印在灵魂深处。然后,林清源默默地转过身,任由那两名黑甲守卫夹着自己,离开了这座冰冷、空旷、如同魔神心脏般的大厅。
沉重的金属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却也仿佛隔绝了最后一丝与外界的联系。林清源被带着,行走在来时的复杂通道中。升降平台无声运行,冰冷的金属墙壁飞速上升或下降,映照出林清源苍白而麻木的脸。
这一次,路线似乎有所不同。不再是返回那间作为“嘉奖”的独立囚室,而是向着更深处,更下方行进。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在逐渐降低,那股弥漫的阴煞之炁变得愈发浓郁和精纯,但也更加狂暴,隐隐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锋锐感。通道两侧的灯光不再是惨白色,而是变成了幽蓝色,投射在金属壁上,反射出冰冷诡异的光泽,仿佛正通向九幽地狱。
林清源沉默地走着,大脑一片空白,或者说,是被刻意地放空。林清源不敢去细想所谓的“终极试炼”究竟是什么,不敢去想象云芷和王胖子此刻正在承受着什么,更不敢去触碰内心深处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恐惧和绝望。林清源只是机械地迈动双腿,跟随着黑甲守卫的步伐,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都被林清源强行压制、冰封在了心灵的最底层。因为林清源知道,一旦让这些情绪失控,自己可能连踏入那个“试炼场”的勇气都会丧失。现在,林清源需要的是麻木,是如同顽石般的冰冷,才能面对那注定粉身碎骨的未来。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越来越浓郁的阴冷和死寂。偶尔,能从某些岔路或通风口传来一些极其微弱、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或许是某种生物垂死的哀嚎,或许是金属摩擦骨骼的刺耳声响,或许是能量剧烈碰撞的沉闷爆炸……这些声音如同背景噪音,点缀着这条通往深渊的道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林清源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林清源的拳头,在身侧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紧。掌心被指甲刺破的伤口已经凝结,但此刻因为用力,又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那细微的疼痛,是林清源此刻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属于“自我”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通道终于到了尽头。那是一扇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巨大的、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门户。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无数细密繁复、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色符文,这些符文汲取着空气中浓郁的阴煞之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门缝间,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透出,仿佛门后是一片燃烧的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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