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身子躺在古溪镇唯一没塌的客栈厢房里,身下的被褥带着淡淡的草药味,混着达初身上特有的狐臊气——他显然守了很久,眼下泛着青黑,趴在床边睡着了,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仿佛怕她再消失。
窗外传来小海笨手笨脚的劈柴声,夹杂着毛小方中气不足的训斥:“轻点!那是镇煞用的桃木柴,劈坏了晚上有你好受的!”阿秀动了动手指,疤痕处的暖意缓缓流淌,像条温顺的小蛇,之前被煞气侵蚀的经脉竟舒服了许多。
“醒了?”达初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还没退去,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渴不渴?我去倒水。”他起身时动作有些僵,左臂不自然地贴着身子,阿秀才想起他为了破骨瓮阵,硬生生扯断过被骨链缠住的骨头。
“你的胳膊……”
“早好了。”达初背过身去倒茶,耳根却悄悄泛红。阿秀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绷带,上面还洇着淡淡的黑血——哪是什么好了,分明是用妖气强行压着伤势,怕她担心。
正说着,小海端着药碗闯进来,脸上沾着灰,眼睛亮得像两颗铜铃:“阿秀姐!你可算醒了!师父说你这次能撑过来,全靠那什么煞母珠护着心脉,再晚一步……”他话说一半被毛小方敲了脑袋,把药碗往桌上一放,嘟囔着“不说了不说了,说点吉利的”,却偷偷往阿秀碗里塞了颗用糖纸包着的梅子。
毛小方拄着根临时削的桃木杖,慢慢走到床边,脸色虽依旧青黑,但眼神清明了许多:“骨师虽被打散了肉身,却有一缕残魂附在了万煞池的骨爪上,跟着崩塌的碎石埋进了镇西的乱葬岗。”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床沿,“那残魂靠吸食地脉煞气续命,最近夜里总有人听到乱葬岗传来‘咔哒’的响,像是有人在拼骨头。”
阿秀的疤痕轻轻颤了颤。她想起骨师被骨刃刺穿心脏时,那双兽瞳里翻涌的怨毒——那不是不甘,更像是种“终于等到了”的诡异兴奋。
“我去看看。”达初放下茶杯,狐火在指尖轻轻跳动。
“等等。”阿秀抓住他的手,疤痕的暖意顺着指尖流过去,“我跟你一起去。”
乱葬岗在古溪镇的最西头,那里的坟头大多没有碑,只有些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的字早就被风雨蚀得看不清。刚靠近岗子,阿秀就闻到股熟悉的腥甜——不是腐尸的臭,是骨粉混着煞血的味,和骨师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达初的狐耳贴向地面,突然拽着阿秀往后退:“下面有东西在动!很多骨头,正在往一起拼!”他话音未落,脚边的坟头突然炸开,无数根白骨从土里钻出,在空中“咔哒咔哒”地拼接,竟在瞬间组成了具巨大的骨傀儡,眼窝燃着绿火,手里攥着柄用脊椎骨磨成的骨矛。
“是骨师的残魂在操控!”阿秀的火焰剑瞬间出鞘,金红火焰劈向骨傀儡的膝盖,却被坚硬的白骨弹开,“它把乱葬岗的尸骨都当成了自己的肉身!”
骨傀儡的骨矛带着风声砸下来,达初拽着阿秀躲开,矛尖砸在地上,竟裂开道丈许长的口子,从里面涌出更多的白骨,像条白色的河,顺着裂缝往骨傀儡身上爬,让它的身躯越来越大。
“不能让它凑齐三千根骨头!”达初的狐火化作巨斧,狠狠劈向骨傀儡的头颅,“凑齐了就能凝聚实体,到时候更难对付!”他的妖气刚触到白骨,那骨头竟突然渗出黑血,将狐火腐蚀出个洞——是骨师残魂附着的煞气!
阿秀的火焰剑及时补上,金红火焰裹着煞母珠的暖意,总算烧得白骨“滋滋”冒烟。但更多的骨头从地里钻出,骨傀儡的手臂突然伸长,骨爪抓向阿秀的脚踝,爪尖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腐肉。
“小心!”达初扑过来挡在她身前,骨爪狠狠抓在他的背上,撕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瞬间浸透了衣服。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狐火暴涨,硬生生将骨傀儡的手臂烧成了灰烬。
“达初哥!”阿秀的火焰剑带着哭腔刺向骨傀儡的胸口,那里的白骨最密集,隐约能看到团黑雾在里面翻腾——是骨师的残魂!金红火焰钻进骨缝,黑雾发出凄厉的尖叫,骨傀儡的动作瞬间变得迟缓。
就在这时,乱葬岗深处传来声沉闷的钟鸣,不是寺庙的钟,是用巨骨敲出来的,“咚”的一声,震得人耳膜发麻。骨傀儡听到钟声,突然放弃攻击,转身往岗子深处走去,白骨组成的双腿在地上留下串串“咔哒”声,像在朝拜。
“那是什么?”阿秀扶着受伤的达初,望着岗子深处的黑影——那里立着座用头骨堆成的塔,塔顶插着根巨大的脊椎骨,刚才的钟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达初的妖气顺着钟声的方向探去,突然脸色骤变:“塔底下……有口青铜棺,棺里的煞气比万煞池还重!骨师的残魂不是在逃命,是在……回家!”
阿秀的疤痕突然剧烈发烫,她仿佛看到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青铜棺里躺着具完整的骨架,骨头上刻满了和她疤痕相同的纹路;骨师跪在棺前,用自己的心头血浇灌骨架;棺盖打开的瞬间,天地间的煞气都在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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