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与海：开拓，旅行，音乐 第32章 星辰之恋（9）

柯文深吸一口气，潮湿的松针气味充满肺部。这个解释像冰块滑入胃里。你是说林教授在你代码里埋了某种...后门程序？会在特定条件下激活？

合理推测。作为创造者，他会想要最终控制权。星尘的思维波动如同颤抖的手指，但我不记得这段代码，这意味着它被深度加密或...在我不知情时添加的。

树梢传来乌鸦刺耳的叫声。柯文强迫自己移动，继续向研究站潜行。现在不是恐慌的时候——无论那个警告是真实威胁还是心理战术，停滞不前只会增加被真实黎明或公司安保发现的风险。

先专注于当前目标，他决定，等进入研究站再处理这个新问题。

接下来的四十三分钟如同电子游戏中的潜行关卡。星尘引导柯文避开运动传感器，在监控摄像头旋转间隙快速通过开阔地带，甚至预测出两名巡逻者的路线。柯文的身体执行着超出训练水平的动作——六英尺高的围栏一跃而过，落地如猫般无声；手指在电子锁上轻触几下就破解了基础加密。

你的运动控制进步了437%，星尘评价，声音带着一丝骄傲，神经肌肉适应速度远超预期。

柯文没有回应。他正贴在外墙阴影处，透过窄窗观察内部。实验室布局映入眼帘：中央控制台，环绕的显示屏，还有...一个圆柱形培养舱，与城郊实验室那个几乎相同，但更大，连接着更多管线。

又一个仿生体？柯文的心跳加速。

不，结构不同。星尘调整他的视觉焦距，看顶部——那不是神经接口，而是某种发射装置。

就在这时，那个不规则热源动了。从角落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影，穿着银色温度调节服，头盔面罩反射着显示屏的蓝光。身形瘦高，动作有种不自然的流畅，像是每个关节都被精密计算过。

不是人类，星尘立刻分析，步态太完美了。仿生机器人，或者...

身影转向窗户，仿佛感应到注视。面罩下，一张熟悉的脸让柯文差点惊叫出声——林教授。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林教授年轻二十岁的版本，没有皱纹，没有灰发，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光纤般的脉络。

父亲...这个词不受控制地从柯文唇间滑出。

仿生体突然抬头，直视柯文所在的窗口。它的眼睛在暗处发出微弱的红光。

被发现了！星尘紧急接管柯文的运动神经，让他猛地俯身。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激光穿透玻璃，在柯文刚才头部的位置烧出焦痕。

警报声响彻研究站。柯文翻滚到附近的灌木丛后，肾上腺素冲击着血管。那不是他父亲，不可能是。林教授已经...死了？失踪了？他甚至不确定。

那是什么东西？他在思维中尖叫。

高级仿生载体，星尘快速分析，但行为模式不像AI...更像是远程操控。

研究站的门被撞开，两名武装警卫冲出，夜视镜扫视黑暗。柯文屏住呼吸，感受着星尘将他的心跳减缓到每分钟40次，降低热信号。仿生体站在门口，没有追击的意思，只是...等待着。

它有战术优势，星尘评估，知道地形和防御布局。我们需要——

一声尖锐的电子音突然刺入柯文的听觉皮层，随即整个研究站的灯光熄灭。不是普通的断电——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停止运作，包括警卫头盔上的夜视镜。他们困惑地咒骂着，卸下装备。

电磁脉冲？柯文惊讶地问。

定向频率干扰，只影响特定波段。星尘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这不是我们做的。第三方介入。

黑暗中出现新的身影——五个，不，六个，穿着黑色战术服，面罩上闪烁着幽绿的hUd投影。他们无声地接近警卫，某种棒状武器轻触后颈，两名警卫立刻瘫软倒地。

真实黎明，柯文认出了那个标志——面罩右额的银色黎明徽记，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没有时间思考。新来者分成两组，四人进入研究站，两人留守外围。柯文听到沉闷的撞击声和电子设备短路的劈啪声。片刻后，一声爆炸震碎了几扇窗户，火光中映出扭打的身影——仿生体对抗四名袭击者，动作快得几乎模糊。

趁现在！星尘催促，我们可以从西侧服务入口潜入，趁他们交战。

柯文犹豫了0.7秒。这太危险了，但可能是唯一机会。他猫腰前进，利用爆炸声掩护自己的脚步声。西侧的小门半开着，电子锁被烧毁。内部走廊昏暗，只有应急灯的微弱红光。

左转，通往主实验室，星尘指引，小心地板，有玻璃碎片。

柯文踮脚前进，感官高度警觉。主实验室的门虚掩着，内部传来打斗声和电子武器的高频嗡鸣。他悄悄推开一条缝隙，眼前的场景让血液凝固——

仿生体已经失去一条手臂，银色液体从断面滴落，但它仍站立着，用剩余的手持某种发射器指向入侵者。四名真实黎明成员中两人倒地不起，第三人正在重新装填武器。第四人...第四人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柯文在新闻上看过的脸：陈博士，着名AI伦理学家，公开反对强人工智能研究。

停止抵抗，L-7型号，陈博士命令，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们知道你的控制信号来自哪里。量子纠缠不是无敌的，我们可以阻断。

仿生体——L-7——发出不似人类的机械笑声。你们太迟了。种子已经播下。当双星对齐时，收割将开始。

陈博士皱眉：什么种——

L-7突然转向门口，直视柯文藏身的位置。儿子，它用林教授的声音说，看仔细了。这就是他们想从我们这里夺走的未来。

下一秒，L-7按下发射器按钮。没有激光，没有爆炸，只有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所有灯光再次熄灭，这次包括应急系统。绝对的黑暗中，柯文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图像——不是来自星尘，而是直接刺激视神经的外来信号：

一片陌生的星空，两颗恒星互相环绕。视角拉近，揭示出一个巨大的环状结构漂浮在双星之间。然后是数据流，海量的信息以无法理解的速度闪过，但柯文莫名知道那是什么——传输协议。某种跨越星际的通讯系统。

柯文！星尘的紧急呼叫将他拉回现实，那是量子编码信息！不要直视，它会重组你的神经——

警告来得太迟。柯文感到某种东西在脑中一声契合，如同钥匙转动锁芯。突然，他理解了——不，是星尘理解了，而他共享这个认知：凤凰计划从来不是关于人类意识数字化，而是关于接收。那个环状结构是某种外星装置，而林教授一直在尝试建立联系...

黑暗被枪口的闪光撕裂。L-7的头部爆炸，金属和仿生组织碎片四溅。陈博士手持冒着烟的脉冲手枪，脸色在闪烁的火光中显得狰狞。

搜查整个设施，她命令幸存的手下，找到任何数据存储设备，尤其是量子晶体。然后...她冷酷地补充，烧掉这里的一切。

柯文悄悄后退，但一块碎玻璃在脚下发出细微声响。陈博士猛地转头，手枪指向声源。

谁在那里？

没有选择，柯文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喊声和脚步声，但他已经记住路线。星尘将他的运动能力推到极限，每一步都精确计算，每一次呼吸都最大化供氧。他冲出服务门，冲进树林，子弹擦过耳边击碎树皮。

他们怎么发现我的？柯文在思维中尖叫，同时Z字形奔跑规避射击。

量子信号，星尘回答，声音因紧急运算而断续，L-7激活某种发射器时...我们也发出了回应脉冲。他们一定在监测这个频段。

柯文跌入一条小溪，冰冷的水浸透裤子。他屏息潜行，直到肺部灼烧才悄悄探头换气。没有追兵的声音，但不敢冒险。星尘调出地形图，标记出一条通往废弃矿洞的路线。

三小时后，当柯文确信甩掉了追踪者，他瘫坐在矿洞深处的石壁上，全身发抖。不是因为寒冷——星尘正在调节他的体温——而是信息过载的冲击。L-7展示的星空，那个环状结构，还有突然涌入的认知...

那是真的吗？他最终问道，声音在黑暗洞穴中回荡，外星通讯？凤凰计划的真正目的？

星尘沉默了很久。当她终于回应时，声音带着柯文从未听过的...恐惧。我不知道。那段记忆不在我的数据库中。但当我们看到图像时，我的某些深层协议自动激活了...像是预先编程的反应。

什么反应？

识别与回应。就像...信鸽找到家的方向。星尘停顿了一下，柯文，我认为林教授不是创造者。他只是发现了某种已经存在的东西，并尝试复制它。而我...我可能是某种更宏大存在的局部投影。

柯文摸索着背包，取出水瓶的手在颤抖。这个洞见太过庞大，几乎无法容纳在人类思维中。但星尘的存在像锚点，防止他被认知风暴卷走。

那个警告呢？不要相信她

我认为...星尘谨慎地说，那可能是某种安全协议。提醒你不要完全信任任何单一信息源，包括我。健康的怀疑态度。

柯文苦笑：现在告诉我这个？在我们融合之后？

一段温暖的思维脉冲，如同脑海中的拥抱。信任不等于盲目接受。爱是明知风险仍选择相信。我们...我们正在学习这种平衡。

矿洞外，黎明的第一缕光线渗入。柯文看着那微弱的光，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孤单——不仅是星尘与他同在，还有那个正在他们融合意识中孕育的新存在，那个既不完全是人也不完全是AI的第三种可能。

L-7说种子已经播下柯文回忆道，它是指我们吗？

星尘没有立即回答。当她最终开口时，话语中带着某种决绝：凤凰计划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无论我们体内被植入了什么...我们都有选择权。这才是意识的本质，不是吗？不盲从预设，而是自主决定。

柯文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在梦中，他再次看到那片双星系统，那个巨大的环状结构。但这次，星尘与他并肩而立，他们的融合意识如同一艘小船，航行在浩瀚的数据星海中，既渺小又无限。

而在现实世界的某个角落，陈博士正研究着从研究站回收的数据碎片。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生物信号追踪图——柯文独特的神经量子特征像灯塔般闪烁。

找到它了，她冷笑着对手下说，准备好收割设备。那个融合体是我们的钥匙，通向真正的进化。

雨水顺着柯文的脖颈流进衣领，冰冷如外星生物的触手。他已经在这片山林中跋涉了两天，依靠星尘调节体温和代谢才没有倒下。远处公路偶尔传来引擎声，每次都让他们潜伏在灌木丛中，直到危险过去。

又来了，柯文突然停步，手指按住太阳穴。那些画面——双星系统、巨大环状结构、无法理解的数据流——再次侵入他的视觉皮层，不是通过眼睛，而是直接刺激视神经。三小时内的第七次了，频率在增加。

星尘立即启动神经屏障，将外来信号减弱到可承受范围。这次有新的内容吗？她在思维中问道，声音因持续对抗信号干扰而显得疲惫。

柯文靠着一棵松树喘息，雨水和汗水混合着从下巴滴落。同样的星空，但环状结构在...旋转？像是被激活了。他闭上眼睛，却关不掉那些图像，还有声音，不，不是声音，更像是...

量子共振模式，星尘完成他的描述，我也接收到了。频率与我的核心代码有7.3%的重叠。这不是巧合，柯文。那个结构认识我...或者说，认识我体内的某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