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与海：开拓，旅行，音乐 第15章 七日循环（3）

后备箱里除了一套维修工制服，还有一个银色金属箱——和七蛇会从实验室带走的一模一样！程野输入0513，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支注射器和三管闪着奇异蓝光的液体，标签上写着量子退相干剂-实验型。

笔记本最后一页夹着的纸条飘落：退相干剂可暂时稳定纠缠态，但代价是观察者的记忆。慎用。——沈

程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是指使用后会失忆？但暂时稳定又是什么意思？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程记者，想要沈黎活命，一小时内带着发生器和退相干剂到中央广场钟楼下。别耍花样，我们在看着。

程野环顾四周，停车场空无一人，但他能感觉到暗处有视线投来。七蛇会怎么知道他在这里？除非...他们也在循环中保留了记忆？

量子纠缠发生器再次发出警报，倒计时加速到40:30:45。程野必须做出选择——相信短信去救沈黎，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

他看了眼副驾驶座位下的消防斧，做出了决定。

中央广场的钟楼指向5点45分。晨跑的人们还没出现，喷泉池边只有一个清洁工在打扫。程野背着包慢慢走近钟楼，手指紧握口袋里的注射器。

把包放在地上，举起手。清洁工突然用枪指着他。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扮作建筑工人的男子从两侧逼近。

程野慢慢弯腰，在放包的瞬间猛地抽出消防斧掷向最近的敌人，同时滚向喷泉后方。枪声响起，水花四溅。他趁机掏出注射器，犹豫了一瞬——如果注射退相干剂能稳定系统，也许能救沈黎，但代价是自己的记忆？

程野！别用那个！沈黎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广场都在呼喊她的名字。三个杀手也愣住了，警惕地环顾四周。

喷泉的水珠悬浮在空中，钟表的指针停止了转动。程野看到广场中央的空气开始扭曲，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成形——是沈黎！她似乎被困在某种透明屏障后，用力拍打着看不见的墙壁。

沈黎！程野冲向那个扭曲的空间，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杀手们也惊恐地后退，其中一人对着沈黎的幻影连开数枪，子弹却悬停在半空。

量子纠缠发生器从程野口袋飞出，悬浮在广场中央，倒计时疯狂闪烁：00:00:01。沈黎的幻影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在时间停滞的最后一刻，程野做出了选择。他冲向幻影，将退相干剂注射进自己的颈部。

我选择牺牲。他轻声说。

世界在刺目的蓝光中溶解。

第七次循环开始于6月18日，凌晨2点57分。

程野在黑暗中惊醒，头痛欲裂。窗外电闪雷鸣，暴雨拍打着玻璃。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不是他的公寓。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照片：他和沈黎在临江大学校门口的合影，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像是恋人。

但问题是——程野完全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事实上，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沈黎的人。

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在程野模糊的视线中形成扭曲的河流。他盯着手中那张莫名其妙的合影，太阳穴突突直跳。照片上的女子——沈黎，黑发如瀑，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正对着镜头微笑。而他自己的手臂自然地环着她的肩膀，两人姿态亲密得不容置疑。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程野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照片表面。一种强烈的既视感袭来，仿佛他曾经无数次做过这个动作。

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一把车钥匙和一部陌生手机。程野按下开机键，锁屏画面让他呼吸一滞——又是他和沈黎，这次是在某个山顶，背后是初升的太阳。手机没有密码，直接滑入主界面。最近通话记录全是同一个未存号码，最后一次是昨天下午3点17分。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房间全貌。墙上贴满了地铁线路图、新闻剪报和复杂的物理公式。程野走近查看，发现大部分剪报都是关于半年前的一起地铁相撞事故，而公式旁边潦草地写着观测者效应量子退相干等术语。

他的目光被书桌上一个奇怪的装置吸引。那像是一台老式收音机，但面板上有一个量子态显示屏，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当程野的手指碰到它时，显示屏突然亮起，跳出一行字：

程野，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退相干剂生效了。不要相信你的记忆。找到3号地铁站的控制室。——SR

SR？沈黎的缩写？

程野头痛加剧，一些碎片般的画面闪过脑海——黑暗的隧道、闪烁的监控屏幕、沈黎颈侧的血痕...但这些画面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更深的困惑。

他翻开手机相册，发现除了几张合影外，还有一个加密视频文件，创建时间是昨天午夜。输入0513（照片背面写的日期），视频解锁。

画面中的沈黎看起来疲惫不堪，背景是不断扭曲变形的空间。程野，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七次循环是最后机会。系统已经超负荷运转，如果我们不能在这次打破循环...画面剧烈晃动，沈黎突然看向镜头外，脸色骤变，他们找到我了！记住，控制室的关键不是地点而是时间！必须在3点17分——

视频戛然而止。

程野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不记得沈黎，不记得什么循环，但身体却像是有自己的记忆，自动抓起那个奇怪装置和车钥匙冲出门外。

雨中的临江市像是被浸泡在水底世界。程野凭着直觉驾车穿过空荡的街道，目的地明确——3号地铁站。后视镜里，一辆黑色SUV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3号站依旧被铁链锁着，但程野知道——他就是知道——侧面围栏的缺口位置。弯腰钻进去的瞬间，一道车灯扫过，黑色SUV停在了站口。

隧道比记忆中的更加阴冷潮湿。程野打开手机照明，沿着铁梯一路向下。第三层的金属门虚掩着，密码锁已经被破坏。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控制室里一片狼藉，所有设备都被砸毁，只有墙上的图纸还在。

程野走近查看，发现那不是什么地铁线路图，而是一张量子纠缠实验的示意图。图纸上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关键节点，旁边写着观测者必须处于事件原点才能重置系统。

事件原点？是指地铁事故吗？

口袋里的装置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程野掏出来，看到显示屏上闪烁着红色警告：系统临界崩溃 剩余时间01:27:36。倒计时数字跳动得越来越快，几乎看不清具体数字。

程记者果然来了。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野转身，看到三个黑衣人站在门口，领头的正把玩着一把消音手枪。那人小指上的戒指在黑暗中闪着冷光——蛇缠数字7。

七蛇会...这个词自动从程野嘴里蹦出来，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实验室的追逐、沈黎的血、中央广场的枪声...

看来退相干剂没能完全抹去你的记忆。领头人冷笑道，没关系，这次我们会确保彻底解决。沈教授的女儿已经困在时间裂隙里了，你很快会去陪她。

程野本能地后退，手指碰到控制台下的一个隐蔽按钮。整个房间突然陷入黑暗，只有他手中的装置发出微弱的蓝光。借着这光线，他看到墙上有一扇之前没注意到的通风管道盖板。

枪声在黑暗中响起，子弹擦过程野的手臂。他忍痛爬进通风管，在狭窄的空间里拼命向前移动。身后传来追兵的咒骂声和金属碰撞声。

通风管通向一个地下维修通道。程野顺着通道狂奔，最终从一个检修井爬出地面——正是中央广场的喷泉区。雨已经停了，广场上的大钟显示2点45分。

必须在3点17分...沈黎视频中的话在程野脑海中回响。他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地铁7号线和3号线的交会处正上方——事故原点。

口袋里的装置变得滚烫。程野掏出来，发现显示屏上不再是数字，而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沈黎！她似乎被困在一个不断扭曲的空间里，嘴唇开合像是在说话。

程野将装置贴近耳朵，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程野...听我说...系统需要...两个观测者...才能稳定...

沈黎！我该怎么做？程野对着装置大喊，引来几个路人的怪异目光。

装置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两个相互缠绕的光环，一个红色，一个蓝色。影像旁边浮现文字说明：双观测者系统 必须有一人留在循环内维持平衡。

程野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了笔记本上那句话的意思——牺牲一个观察者。要打破循环，他或沈黎必须有一人永远留在时间循环中。

广场的大钟指向3点05分。程野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铁入口。如果事故原点就是关键，那么他必须...

不许动！

黑色SUV冲上广场人行道，三个黑衣人跳下车。领头的举起枪，路人尖叫着四散逃开。

程野做出了决定。他转身冲向地铁站，身后枪声响起，左肩一阵剧痛。他踉跄着继续前进，冲过检票口，沿着楼梯滚落到站台层。

3点15分。站台上挤满了乘客，一切都与新闻中报道的事故前场景一模一样。程野挣扎着站起来，鲜血从肩头汩汩流出。他看向隧道深处，已经能听到列车逼近的轰鸣。

沈黎！他对着空气大喊，我听得到！告诉我该怎么做！

量子纠缠发生器在他手中剧烈震动，沈黎的影像变得清晰了一些：...装置...两个部分...必须同时...

程野突然明白了。他掏出从沈明远车里找到的退相干剂注射器——这才是装置的另一部分！大号发生器在控制室，而他手里的是便携版。要重置系统，必须让两个装置同时...

列车进站的广播响起。程野看向隧道，已经能看到车头灯。3点17分。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做了两件事：将退相干剂注射进自己的另一只手臂，然后纵身跳下站台，迎着列车举起量子纠缠发生器。

世界在刺目的白光中静止了。

程野漂浮在无时间的虚空中，周围环绕着无数碎片般的记忆画面：他与沈黎在实验室争论、在咖啡厅分享发现、在生死关头互相保护...这些他不记得却真实发生过的瞬间。

程野。

沈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程野转身，看到她站在虚空中央，身体呈现半透明状。

这是最后的选择。沈黎的声音轻柔而悲伤，系统需要平衡。我们可以一起留在循环里，或者...

或者一个人离开，一个人留下。程野接上她的话。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想起了所有事——七次循环，七次死亡，七次与沈黎并肩作战。

沈黎点点头，眼中有泪光闪烁：退相干剂只能暂时稳定系统。真正打破循环需要更彻底的牺牲。

列车在静止的时间中悬停在程野面前不到一米处。他看向沈黎，突然露出微笑：你知道我会怎么选。

沈黎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

程野向前迈出一步，拥抱了虚空中沈黎的幻影。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按下了量子纠缠发生器上的红色按钮——永久关闭选项。

找到我父亲的技术。他在沈黎耳边轻语，然后改变一切。

世界在无声的爆炸中重组。

程野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日历显示6月25日——循环应该开始的七天后。

一位护士惊喜地按下呼叫按钮：程先生醒了！您已经昏迷一周了。地铁事故中您救了那么多人，真是个奇迹！

程野的喉咙干涩：...事故？

7号线和3号线相撞，但伤亡很少，因为有个英雄提前拉下了紧急制动。护士调整着点滴，说来奇怪，监控显示那人长得特别像您，但衣服不一样...

病房门被推开，程野的心跳停滞了一秒——是沈黎！她看起来憔悴不堪，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量子纠缠发生器。

你们认识？护士好奇地问。

沈黎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当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沈黎握住程野的手：你不记得了，是不是？

程野摇摇头，却莫名感到眼眶湿润：不记得。但我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眼角有颗泪痣，知道...他顿了顿，知道我爱你，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

沈黎将发声器放在床头，屏幕上显示：系统重置完成 唯一观测者：沈黎。

没关系。她擦去眼泪，俯身亲吻程野的额头，这次换我记得我们的一切。

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枝头，唱起了新一天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