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嚼着从巧变村带的木犀糕,那糕里掺了桂花,甜丝丝的,就是有点干。赵虎正拿着根树枝逗墨宝驴,那驴被逗得不耐烦,一甩尾巴,正拍在赵虎脸上,他“呸呸”吐着毛,骂道:“这驴成精了,跟巧变村那些木头似的,越来越犟!”宋悦薇的全息屏悬在一棵老榕树上,屏幕里裹着一团透明的、滑溜溜的雾气,像肥皂泡外面那层膜,看着没啥分量,却把里面的东西裹得严严实实,谁也碰不到谁,透着股子“各不相干”的生分劲儿。
“下一站共居村,”宋悦薇指尖戳了戳那团雾气,屏幕上立刻弹出无数个互相排斥的小点,“这玩意儿叫‘隔阂雾’,比僵化雾更阴损——它不堵你脑子,也不抽你胆子,就往人中间楔‘看不见的墙’:以前同吃一锅饭的街坊,现在各做各的,见面连个招呼都懒得打;以前共用一套农具的邻居,现在恨不得把篱笆扎到对方家门口,寸土不让;明明一句话能说清的事儿,偏要绕八百个弯,最后还是互相猜忌,把‘亲近’活活熬成‘生分’,把热热闹闹的村子变成一个个孤立的小格子。”
苏清颜正往陶缸里倒“融情浆”,浆里飘着些金闪闪的丝,是她收集的“亲密记忆”:大杂院里各家端着碗互相串门的热闹,冬天挤在一个炕头取暖的暖和,谁家做了好吃的全村分着尝的欢喜,孩子们不分你我在巷子里疯跑的自在……“共居村以前真就是‘共居’,”她用木勺搅了搅浆,“村里的房子挨得近,院墙都矮矮的,有的干脆就没院墙,谁家有事喊一声,半个村子都能听见。老辈人说‘墙矮人心近,门宽朋友多,挤着住着才暖和’,谁家要是把院墙砌高了,会被人说‘生分了,不想跟大伙亲近了’。”
“隔着心的人,比隔着山还远。”刘子洋摸了摸腰上的青铜徽章,徽章在接触到那隔阂雾时,表面蒙了层薄薄的油膜,滑溜溜的,像沾了肥皂水,怎么也抓不住实在劲儿,“熵组织这是想把人变成一座座孤岛,连句心里话都找不到人说。”
这次搭的是个送快递的面包车,司机姓童,是共居村出去的年轻人,在城里开了家小快递公司,这次是顺便回家看看。童司机的车虽然小,但比林司机的卡车安静,座椅也舒服,就是后备箱堆满了快递,挤得他们几个只能坐前排和副驾。
“这村子以前多好,”童司机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我小时候,谁家做了红烧肉,我端着碗去串门,能蹭到好几家的肉吃;下雨了,谁家的衣服没收,邻居准帮忙收;晚上谁家孩子哭,全村的奶奶都能哄两句。现在……”他往车窗外瞥了一眼,“前儿我妈打电话说,村东头的张奶奶去世了,她无儿无女,以前都是街坊轮流照看,结果去世三天才被发现,就躺在自家屋里,旁边的邻居说‘以为她串门去了,没好意思打扰’。”
车窗外的房子越来越密,挨得紧紧的,看着像是个大杂院,可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劲——家家户户都把矮院墙拆了,砌成了高高的水泥墙,墙头还插着玻璃碴子;以前敞开的院门,现在都装了防盗门,有的还安了监控,对着外面;院墙上开的小窗户,也装了铁栅栏,透着股子防贼的架势。
“以前这些院墙都矮得能迈过去,”苏清颜指着一段被拆了一半的矮墙,“上面爬满了牵牛花,夏天开得热热闹闹的,孩子们经常从墙上跳来跳去,现在……”她叹了口气,“以前谁家要是砌高墙,会被笑话‘小心眼,怕人偷你家的空气’,现在倒好,墙砌得一个比一个高,好像越高越体面,说‘自家的日子自家过,别掺和’。”
赵虎用度能检测仪对着那些高墙照了照,仪器屏幕上的光点分得开开的,一点都不聚拢:“亲密指数4%,比巧变村的创新指数高不了多少。熵组织这是想把人都关在自己的小笼子里,连阳光都不让互相照照。”
快到村口时,就见以前应该是村口广场的地方,现在被一道道铁丝网隔成了小块,每块地上插着块木牌,写着“张家地”“李家地”“王家地”,分得清清楚楚,连半寸都不含糊。广场中央那棵老槐树,以前是全村人纳凉聊天的地方,树下摆着石桌石凳,现在石桌被锯成了好几块,每家分了一块,石凳也被人搬回了自家院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树干上刻满了“禁止靠近”“私人物品”的字。
“这槐树有三百年了,”童司机叹了口气,“以前夏天,树下能坐几十号人,老头们下棋,老太太们纳鞋底,孩子们围着树跑,现在……”他往树上指了指,“前儿我路过,见着张大爷想在树下歇会儿,李大妈隔着铁丝网喊‘那是我家地界,别坐’,张大爷骂了句‘霸道’,俩人隔着网吵了半天,谁也不让谁。”
他们走进村子,就被一股说不出的生分气包围着。这感觉不像隔阂雾的滑,也不像僵化雾的硬,就是那种“远”——明明住对门,却像住对山;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见了面却像陌生人;谁家做了好吃的,关起门来自己吃,连香味都怕飘到别人家去;孩子们也被圈在自家院子里,隔着栅栏眼巴巴地看着外面,不敢出去,也没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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