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刚踏进“衡平镇”的地界,就觉得一股子说不出的憋屈。这镇子名字听着就透着股公正劲儿,“衡平”,讲究的是“一碗水端平,一杆秤称准”,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分东西得匀,评是非得公,乡谚说“衡平镇的秤,称金称银称良心,半点不差”。可今儿个,这股子公正劲儿没了,镇上乱糟糟的,有人占着好地,有人抢着好处,以前那种“凭啥你多我少”“得论个公平”的较真劲儿,变成了“有关系就占优”“老实人吃亏”的歪理,跟被踩歪了的秤似的,再也称不准了。
镇口那座“公平桥”,栏杆上刻的是“公者无私,平者无偏;秤杆挑良心,公道自在心;衡平镇上无偏颇,一碗清水照人心”,这会儿被人用红漆涂得乱七八糟,“公者无私”改成了“有私才对”,“平者无偏”换成了“偏点才好”,变成了“有私才对,偏点才好;秤杆挑私心,公道没人心;衡平镇上多偏颇,一碗浑水照不清”。桥边那台“公平秤”,是当年镇上老匠人用整块黄铜打造的,据说称东西分毫不差,以前谁觉得不公,就来这儿“称一称”,现在秤被人砸弯了,秤砣被扔了,有人在秤盘上拉了泡屎,说“这玩意儿最没用,不如当粪坑”。
“检测到公平之秤信号跟被大风刮歪的旗杆似的,彻底不正了。”宋悦薇的全息影像飘在桥栏杆上,眉头拧成了疙瘩,她面前的屏幕上,代表“公正无私”“平等对待”“按劳分配”的金黄色光带,正被一团灰黑色的“失衡雾”搅得七扭八歪,那光带忽粗忽细,跟没调准的琴弦似的,找不着平衡。“过去三天,镇上就没见过一碗水端平的事儿,1447起不公不义的事儿:管了六十年镇事儿的老镇长平伯,把记着谁多拿了、谁吃亏了的账本烧了,蹲在镇政府门口抽烟,说‘记这些谁占便宜了有屁用,有人就该多拿,有人就该吃亏’,还把祖传的《衡平录》——那书里全是镇上人追求公平、主持公道的故事——扔臭水沟里了,骂说‘哄傻子讲公平的破烂’;以前总帮人评理、分东西最匀的评理张,现在把评理用的尺子折了,说‘评那破理干啥,费唾沫,谁拳头硬谁说了算’;就连镇上的宝贝——那面‘公断鼓’,以前谁觉得不公,敲三下,全镇人都来评理,保证论出个公平,现在鼓被人砸了个大洞,有人拿它当泔水桶,说‘敲了也白敲,没人讲公道’。”
赵虎穿了件印着“公正”俩字的T恤,手里攥着个公平指数检测仪,正盯着一群抢地边的村民。东头的李家和西头的王家,以前地边划得清清楚楚,每年春耕都互相让两寸,说“邻里和睦,不差这点地”,现在可好,李家仗着侄子在镇上当小官,把地边往王家挪了三尺,还把王家的界碑拔了,说“这地本来就是我家的,以前让着你是看你可怜”,王家男人气不过,理论了两句,李家就动手推搡,说“不服?找我侄子去!”检测仪屏幕上,金黄色的线跟心电图似的,忽高忽低,最后“嘀”一声,跌到了底,发出刺耳的警报:“这些人的‘公平感知’归零,‘投机取巧指数’爆表——他们心里那杆公平秤,彻底歪了,把占便宜当本事,把公平当傻气,把有关系有后台当资本。”
赵虎蹲下来,捡起块被拔出来的界碑碎片,用镊子夹了点,放显微镜底下看:“这是‘失衡雾’的渣渣,跟之前那些‘怯懦雾’‘断思雾’是一路货色,熵组织搞出来的,专门跟公平过不去。它能搅得人大脑里管‘公平’‘公正’的那部分神经出毛病,让人觉得占便宜天经地义,讲公平是傻,把‘一碗水端平’当成‘不会来事’,把‘按劳分配’当成‘活该吃亏’——而且这玩意儿传染性特强,一个人占了便宜没受罚,周围仨人不出半天,就得跟着学,跟见了糖的蚂蚁似的,全凑过来。”
苏清颜在镇子东头的“忆平堂”里忙活,一口大砂锅里咕嘟咕嘟熬着啥,是她用记忆面包的碎渣,混着衡平镇特有的“衡平泉”的水——那泉水据说喝了能让人想起以前公平处事的舒坦劲儿——熬的“忆平汤”。几个被失衡雾迷了心的老街坊,端着碗慢慢喝,喝完之后,有人拍着大腿说“我刚才……是不是太不是东西了?前儿个分救济粮,我仗着认识会计,多领了两袋,现在想想……以前我家困难,全靠镇上公平分配,才没饿肚子……”
“这是‘公平记忆的抗失性’。”苏清颜用长柄勺搅了搅锅里的汤,汤面上飘着点虚影,都是以前的事儿:分粮食的时候,老镇长亲自掌秤,多一粒少一粒都不行;选村干部的时候,一人一票,谁也别想耍花样;孩子上学,不管家里穷富,都能进学堂,说“读书的机会得公平”;就连吵架,都得找个德高望重的人评理,输了的认账,赢了的也不赶尽杀绝……“这‘失衡雾’能让人一时想占便宜,忘了公平的好,可骨子里那些被公平对待的舒坦劲儿,那些主持公道的痛快劲儿,它抹不掉。这些记忆就像秤砣,只要还在,秤就歪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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