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入前轮 第89章 苏氏粮铺－－－催眠2

还记得那天，因着前几天下了场大雨，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给人带来一种压抑沉闷之感。

因为我夜里着了凉，止不住地打喷嚏，阿娘就把我交给她亲近的侍女秀荷阿姨照料，没有带我去行辛池巷那边儿善事。

她呢，只是带了另一个侍女阿姨和几个强壮的家丁出门了。

等我知道后阿娘已经出门半个时辰了。

我缠着秀荷阿姨，委屈巴巴地哭着，说要去找阿娘。

可秀荷阿姨死活不同意，还喂我喝那黑黑的、苦苦的汤药＼(`Δ’)／。

我被逼着喝了药后，怏怏的，一直望着阿娘要去的方向，吮着手指头等阿娘回来。

中间秀荷阿姨叫了我好几回要回房里待着，不要吹冷风加重寒气，我都别过脸不理她，心里正记着刚才的喝药一事儿呢。

可是等了好久，阿娘都没有回来，我都被秀荷阿姨抱回好几次了。

还有，我的眼皮子一直在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心里极其忐忑不安。

终于，听到外边的人叫唤，阿娘好像回来了。噢，我还听到阿爹的声音。

我一醋溜地跑出去，想要阿娘哄哄我。

可是，我出去看到的是一众侍仆在围着，脸色极其难看。我走近，就看到了我此生难以忘怀的场面:阿娘气息奄奄地躺在担架上，嘴上衣服上都沾满了绯红的鲜血，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而阿爹则用着平时抱我的大手死死地捂住阿娘的伤口，身体却颤抖着。

见到此情此景，我霎时就僵住了，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场面……血腥、红色、虚弱、痛苦、啜泣，不知怎的，我的嘴唇止不住地在发颤。

“依禾，撑住，你会没事的。大夫，快去催大夫啊。”

“咳咳，慎哥，不用叫大夫了，我的身体怎样我已经知道了，没用了咳咳。”

“依禾，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快去叫大夫过来啊。”

“慎哥，别怪他们，不是他们的错，都是世道的错啊！”

“好，只要你好起来，我就不怪他们。你一定要好起来，要是你离开我了，我指不定会做出些什么来。”

“慎哥，答应我，不要做恶人好么？答应我咳咳。”

“好，我答应你，你不要再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

沈依禾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抚摸着苏健慎的脸，“慎哥，别怕，我一直在。我呀，会化成天上的星星一直陪着你，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我了咳咳。”

“依禾，你舍得离开我吗，还有欢欢。欢欢那么小，你舍得她没有娘亲吗？”

沈依禾眼里流下了泪水，“欢欢，我的欢欢……”

秀荷阿姨哭着抱起我放在阿娘身旁，我近距离看到阿娘胸前有着巨大的血窟窿，一直在往外冒血，我哭了。

“阿娘，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阿娘虚弱但温柔地说:“欢欢，娘的乖女儿，对不起呀，阿娘要去个很远的地方了，不能陪在欢欢身边了。”

“不，我不要，我就要阿娘陪我，阿娘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呜呜呜。”

“欢欢，你喜欢星星吗，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喜，喜欢。”

“那阿娘变成最亮的那颗星星，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可是，阿娘，星星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许多哥哥姐姐，甚至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星星，我不要所有人的星星，我要只属于我的阿娘，阿娘你不要离开我呜呜呜。”

“欢欢，阿娘也舍不得走，但是阿娘累了，要去天上睡一觉了，这一觉可能会很长很长，欢欢不舍得让阿娘累的对吗？”

“嗝～那阿娘是要好好休息，不要劳累。可我以后还能看到你吗？”

“哎，阿娘会好好睡一觉，好好休息的。相信我，阿娘会在梦里同你相见的，别哭了。”

“好，我不哭，不哭！”

“欢欢真乖，是娘的乖孩子。那欢欢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好好陪着你阿爹，不要让他做个恶人好么？你也不要有怨恨，替阿娘怀着一颗善心好么？”

“阿娘，这是两件事了，不过只要阿娘不离开我，我会听你的话的，好好陪着阿爹，继续行善。”

“好，好，好……咳咳。”

“阿娘，你别说话了呜呜。”

“阿娘之前啊，是因为有人行善，才没有被歹人掳走。所以，我也希望多多行善，保佑欢欢若遭逢苦难时能受到更多人的恩惠。”

“阿娘，我知道了，我会的。”

沈依禾眸含泪水，微微转头，看向苏健慎，“慎哥，不要伤心，好好活下去。来世，来世我们再做夫妻，与你携手一生，再共白头，好么？”

苏健慎凄侧哀痛，“依禾，依禾，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的。依禾，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你别离开我。”

沈依禾弯起唇角，“慎哥，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了，我真的好喜……”

未说完话，沈依禾的手就垂下了，眼睛也已经闭上了。

苏健慎双眼猩红，将女人拥入怀里，痛苦地嘶喊:“依禾，依禾……”

阿爹痛苦地喊起来，许多侍仆也跟着擦泪痛哭。秀荷阿姨抱着我，她的泪水沾湿了我的衣襟。

那晚，大雨磅礴，雷霆万钧，狂风呼啸，灵堂里的蜡烛忽闪忽灭。可阿爹一直守在阿娘身旁，像个小孩一样哭了一晚上。

雨的夜晚，满是悲伤。

我也哭了，只是被秀荷阿姨守着安慰我，我听不太懂她说的话，但我知道，阿娘这次睡着了之后就不会醒了。

阿娘，她骗了我……

后来，府里上上下下挂满了白幔白布，冷冷清清的。

灵堂早就已经布置好，一张桌子放着香火蜡烛，上面点着香，香烟缭绕，悠悠上升，刺痛了人们的心。

灵柩摆在灵堂正中间，我和阿爹，还有府里的下人们，都穿着白色的丧服，满脸悲痛地站着，为逝主哀悼。

出殡时，阿爹撒着纸钱，心情沉重悲痛。

乐师们奏着哀乐，壮丁抬着灵柩缓缓前行。

走到一条街道，许多穿着破烂衣服的人跟在出殡队伍后，痛哭流涕……

我想，阿娘看到她帮助的那些人能来送一下她，她会感到欣慰的吧！

阿娘走后，阿爹就变了，他越来越不苟言笑，除了去粮店以外就是待在阿娘的书房里，好几个时辰都不离开。

听管家叔叔说，阿爹他身体越来越消瘦，脸色憔悴，眼睛臃肿，鬓角还冒起了几丝银发。

管家叔叔多次拍门劝阿爹，可是都被骂走了。

直到秀荷阿姨抱着高烧不醒的我敲起了书房的大门，“老爷，欢欢小姐高烧不退，大夫看过后还是昏迷不醒，你快来看看她啊，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老爷，你答应过夫人的，要好好照顾欢欢小姐的，你怎么能忍心看她苦苦遭受折磨呢？”

我脑袋感觉是放在炉里烧着似的，好烫好热。

我想阿娘了，可是我阿娘在梦里和我说，去找阿爹，帮帮阿爹……

“阿爹，阿爹，呜呜，欢欢……好疼，好疼好疼。”

吱，门开了，几日不见，阿爹的胡子又长了，眼睛布满了血丝，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去，衣服松松垮垮的。

“老爷，你终于出来了，快看看小姐吧，她一直在喊你。”

“阿，阿爹，欢欢头好痛哦。”

阿爹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把我从秀荷阿姨怀里抱过来，“欢欢，阿爹在，阿爹在这里。”

“阿爹，我只有你了，你能不能不要不管我，不要……丢下我，欢欢……会很乖的。”

阿爹听到后又流下豆子般大的泪水，滴在我脸上，“欢欢，是阿爹的错，阿爹忽略了欢欢，都怪阿爹。”

我迷迷糊糊地说:“阿爹没错，阿爹是欢欢的好阿爹……阿爹，我好热啊！”说完我就昏过去了。

醒来之后，看到阿爹一脸担忧，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时，我抱着他抱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