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南诏越来越近,时愿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翻身下马,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丞相府,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裴渡躺在榻上,原本清瘦的身躯更没有肉了。
“陛下……”守在床边的老太医颤巍巍地行礼。
时愿没理会,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打开的瞬间,一只通体赤红的蛊虫爬了出来,顺着她的指尖,飞快地钻进裴渡的心口。
几乎是立刻,裴渡的眉头舒展了些,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些。
时愿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唤他,却见那只回魂蛊突然从他心口钻了出来,虫身迅速变黑,落地便化作一滩血水。
“回魂蛊失效了?这不可能!除非…”他现在就不行了。
裴渡的睫毛颤了颤。
时愿猛地攥紧他的手,那点微弱的体温,熟悉的手掌,让她连呼吸都忘了。
“念念…”
他的声音很轻很小,但时愿听的清清楚楚。
时愿俯下身:“我在,阿渡,我回来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周围人都和我说了,我家念念为了我去御驾亲征,还能这么快回来…咳咳…真厉害。”
“你别说了,你再撑一撑,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
时愿重复着…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自己。
裴渡轻轻擦了擦她的脸:“别哭,念念,我没事。”
第一次见她哭,心都跟着攥着疼。
时愿盯着他,自己哭了?
这才发觉脸上一片湿热,泪水竟不知何时汹涌而出,砸在裴渡手背上。
“傻念念……”他笑了笑,眼底通红,他不可以哭,他若哭了,念念会更担心的。
要忍住了,裴渡。
“若不是我,若不是儿时我贪玩遇到歹人,也不会让你替我挡那一箭,你也不会身体弱,都怪我。”
时愿控制不住的去怪自己,她想今日裴渡的所有自己都是凶手。
裴渡却摇摇头:“笨蛋,哪能怪你。我这身体从小就这样的。”
时愿猛地捂住他的嘴:“胡说,我只要你岁岁平安,好好活着!”
裴渡眨了眨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岁岁平安…好啊……”
见时愿盯着他,还有些不好意思道:“别看了,丑。”
前几日裴渡还能勉强坐起来喝半碗粥,今日连说话都要攒着气力,眼窝陷得越来越深,脸色苍白。
时愿摇头:“好看,阿渡什么时候都好看。”
她含着他的唇瓣,大滴的泪落在他脸上。
裴渡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可那点力气刚聚到腕间,便又散了,软软地搭在身侧。
良久,她才松开些,鼻尖相触,还能闻到他呼吸的药香。
“念念。”他攥着她的手,“我那天没有回答你的是”
“爱……”他哽咽着,一遍遍地说,“念念,我爱你……”
他其实骗了她的,阿渡想赘给念念…很想很想,从前赘不得她,如今能赘又要拖累她。
他不想让她伤心,娶个病秧子,最后还得为他流泪,倒不如恨他。
时愿的心脏像被生生剜去一块:“我知道的阿渡,我都知道。”
“别走,别离开我。”
裴渡红着眼,还强撑着笑容安慰她。
他不想走,他还没爱够念念,真的。
从见她第一面起就想和她在一起的,阴差阳错分开,后来想着,能多陪一天是一天,可他太没用了……连这点日子都撑不下去……
他爱念念啊,爱到想把下辈子的日子也提前过了,为什么他没下辈子了。
裴渡只能轻轻的回抱她,尽管那力气微弱得感受不到。
泪水中,他含糊地重复着那句没说够的话,一遍又一遍,直到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
“念念,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
少年帝王第一次失去心爱的人,就在她充满希望的那天,在她怀里。
“陛下。”其中一位太医在外头跪了许久,听见殿内静得怕人,终于颤着声唤了一声。
几人进来看到屋内场景,旁边太医猛地叩首磕头,他傻愣在原地,这位就是女帝?
谁都知道,这位年仅十八的女帝时愿,是踩着尸山血海登上龙椅的。
削权臣、平边患,朝堂上下谁不畏惧?
此刻的时愿,哭的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
过了很久时愿才终于回神,缓缓抬起头。
目光扫到为首之人时,眼神突然定住。
穿着藏青的太医袍,乌发用木簪束着,身形清瘦,连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像极了裴渡。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底一闪而过的怔忡,竟和裴渡初见她时,一模一样。
如果裴渡没死,他便是站在原地也可能认不出的程度。
时愿扫到他头顶。
淡淡道:“都下去吧。”
太医几人叩首起身,退到门口时,桑榆独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女帝正低头吻着怀中男子的眉心,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时愿轻轻笑了:“上穷碧落下黄泉,阿渡,我注定要带你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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