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为民释放的善意信号,如同给濒临绝望的韩家打了一剂强心针。虽然正式的“病留城”批文还没下来,但家里的气氛已然不同。王秀梅不再整日以泪洗面,虽然依旧担忧,但眼神里有了盼头,开始变着法儿给韩梅做些滋补润肺的吃食。韩梅咳嗽依旧,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笑容,甚至开始主动帮母亲分担家务。韩建国下班回来,腰杆似乎也挺直了些,偶尔还会哼两句不成调的小曲儿。只有小妹韩雪,懵懂地感受到家里氛围变好,也跟着开心起来。
韩风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孙为民的“过问”是敲门砖,但要真正落实“病留城”,还需要过街道办这一关,需要一份“过硬”的证明。而这份证明,必须经得起推敲,不能完全依赖孙副主任的招呼,否则一旦被人抓住把柄(比如张婶),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行动起来,目标明确——为大姐韩梅拿到一份“真实可信”的医疗证明。
“爸,妈,大姐,”晚饭后,韩风郑重地对家人说,“孙副主任那边是关照了,但我们自己也得把准备工作做扎实了。大姐这‘病留城’,关键得有个医院的证明!证明大姐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下乡劳动!”
“对对对!小风说得对!”王秀梅连忙点头,“可…可这证明咋开?咱家又没认识的大夫…”
“这事我来想办法。”韩风语气沉稳,“大姐,明天一早,我陪你去趟区医院。咱们就挂个普通号,找呼吸科的大夫,把您的情况,特别是天一冷就咳嗽、气短、干不了重活这些症状,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说清楚!千万别夸大,但也别藏着掖着,就说您很担心下乡后病情加重,想请医生给个诊断意见。”
韩梅有些紧张:“就…就这么直接说?能行吗?”
“能行!”韩风肯定地说,“医生见多识广,大姐您这情况是实打实的。咱们实话实说,医生该怎么诊断就怎么诊断。我估摸着,至少也能开个‘慢性支气管炎,建议避免重体力劳动和寒冷环境’之类的诊断意见。有了这个白纸黑字盖着医院公章的东西,再加上孙副主任那边的关照,街道办那边就顺理成章了!”
他转向父母:“爸,妈,你们放心,大姐的情况是事实,咱们不弄虚作假,就是走正规程序,把实际情况反映上去。这样谁也挑不出理来!”
韩建国和王秀梅对视一眼,都觉得儿子说得在理,也稳妥。“好!听小风的!阿梅,明天跟小风去医院!”
第二天,韩风陪着韩梅去了燕京市第三区人民医院。挂号,排队,看诊。韩风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地陪在姐姐身边。韩梅按照弟弟的嘱咐,将自己从小就容易咳嗽、冬天尤其厉害、干重活或受凉后咳喘加剧、晚上睡不好等情况,一五一十地向那位戴着眼镜、态度温和的中年女医生诉说,语气带着真切的忧虑和对下乡的恐惧。
医生认真地听着,用听诊器仔细检查了韩梅的肺部,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眉头微微蹙起:“你这病史时间不短了,肺部有轻微哮鸣音…是典型的慢性支气管炎。体质也比较弱。”她看了看韩梅苍白的面容和单薄的身体,又想到最近轰轰烈烈的下乡运动,心中了然。她叹了口气,提笔在病历本上写着,然后撕下一张处方笺,刷刷地写了几行字,又盖上了鲜红的医院诊断专用章。
“拿着这个。”医生将诊断证明递给韩梅,语气带着同情,“慢性支气管炎,肺功能轻度受损。建议:避免剧烈体力劳动,注意防寒保暖,避免接触刺激性气体及粉尘环境。” 她顿了顿,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拿着这个去街道办说说情况吧,下乡…确实对你身体负担太重了。”
“谢谢大夫!谢谢您!”韩梅接过那张薄薄却重若千斤的证明,眼圈瞬间红了,连连鞠躬。韩风也诚挚地道谢。
走出医院大门,韩梅紧紧攥着那张诊断证明,仿佛攥着自己的命运。阳光照在她脸上,虽然依旧苍白,却焕发出一种新生的光彩。“小风…姐…姐真的能留下来了?”
“能!一定能!”韩风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姐,咱们这就去街道办!”
街道办的办公室里,气氛依旧带着惯有的严肃。负责知青工作的李干事(不是张婶,张婶管妇女和调解)板着脸,看着韩梅递上来的医院诊断证明,又翻了翻桌上的名单。
“韩梅…慢性支气管炎…”李干事皱着眉,手指敲着桌面,“你这情况…按说,也不是完全不能劳动嘛。年轻人,下去锻炼锻炼,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说不定就好了!”
韩梅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求助地看向弟弟。
韩风上前一步,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李干事,我姐这病是老毛病了,医生说了,最怕受凉和劳累。您看这诊断书上写得清清楚楚,‘避免剧烈体力劳动’、‘避免寒冷环境’。咱响应号召下乡是光荣,可也得量力而行不是?要是下去没多久就病倒了,不但不能劳动,还得给组织上添麻烦,给贫下中农添负担,那不就违背了上山下乡锻炼的初衷了吗?我们全家都支持国家政策,但也恳请组织上能考虑我姐身体的实际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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